進考場前，大家去老楊那裏拿準考證和身份證，老楊準備了一盒子的巧克力，每人遞一顆，然後看著大家靜靜地走向考場。

    進教室的檢查，仔細得大概一隻蒼蠅都無法飛進去，阿莞走在隊伍的後頭，想起昨天晚上做的那個夢。

    阿莞夢見考英語的時候，沒有把答案塗到答題卡上，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來，驚得阿莞一身冷汗，她拼命地塗答案，監考老師直接先收了她的卷子，命令說再寫就當作作弊了。阿莞走出教室，看到代續的一瞬間就哇哇大哭起來，她感覺一切都結束了。

    阿莞打了一個冷顫醒來，窗外的月光亮堂堂地照在陽臺的窗戶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從夢裏的恐懼中走出來。一向很少緊張的阿莞沒有想到自己會做這樣的夢，她坐起來喝了口水，拍了拍胸口又沉沉睡去。

    “夢與現實都是反的。”阿莞小聲地喃喃了一句，走到檢查的老師面前自覺地舉平雙手。

    阿莞剝開老楊給的巧克力，放在嘴裏慢慢吃，看著前面的時鐘一秒一秒地接近正點，集中起全部的精力等待考試。

    夏天的初始，有幾隻早早就破土而出的蟬孤單地吟唱著，只不過這諾大的學校，目前也無一人認真聽它們的歌唱。

    “哇，才考了一科我居然這麼餓。”考完一科大家回到教室，拿出餐具準備去食堂吃飯。

    彼此間極有默契地不詢問考完試的感覺，不交流哪道不清楚的題答案是什麼，只講一些無光痛癢的事，比如樓下的梔子花開得真好，比如這些蟬的生命力也太強大了，這才六月初啊。

    考試的兩天，班裏氛圍都很平靜，晚上自習時也有人已經稍微放鬆了一些，沒有逼自己很緊，完成最後的準備後趴在桌上小憩。

    阿莞下午吃完飯纔看見代續匆匆趕到食堂吃飯，說是他們班有一個同學考完試太緊張脫水了，去幫著送去醫務室了。

    阿莞看著有一點點擔心的代續，也沒有再接著講那個話題，他們都知道這麼個小插曲對於那個同學來說，肯定多少都是會有些影響的。兩人講了幾句話，在食堂坐了一會兒，這樣的日子他們已經不會看見高一高二的學生一點不著急地走來食堂的樣子，只有這些正在高考的人，一組一組地走出食堂。

    在樓道口分開的時候，阿莞和代續互相說了一句“加油”，不知道為什麼總有種間諜的感覺，以輕輕的聲音互相打氣，避免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阿莞做完最後一道英語題，慢慢地開始收拾課桌，最後的複習到這裏也就結束了。拿出日記本來，開始詳細記錄今天的經歷，人生只一回的經歷。百日大師時阿莞就決定了，高考只要過二本線就絕對不會回來復讀了，也許上不了H大，但還是不願意再回來復讀。但阿莞覺得再差也不會剛上二本線的。

    林雪也開始收拾東西，看著阿莞在認真地寫日記自己也想起了什麼，從桌洞裡拿出筆記本來細細地看自己的計劃，劃掉了語文和數學，手裏的筆點著英語跟文綜，在旁邊畫了個燦爛的笑臉，然後合上。看著阿莞的側臉開始畫畫，林雪想起來自己好像很久沒畫畫了，也從來沒有給阿莞送過畫之類的禮物。

    夜晚的沉靜像是有種巨大的魔力，把這群正直青春，生命力旺盛得不得了的學生統統籠罩進去，使得他們顯示出一種大人模樣，在大事面前保持著最大的平靜。

    第二天也和昨天一樣，老楊依然給每個人都發了一顆巧克力，還輕輕地跟每個人擁抱了一下，彷彿在告訴大家，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就可以放下這些端正和精緻，舒心地休息了。

    阿莞以為一切都結束之後大家肯定會爆發出一種狂熱，像電視劇裡一樣扔掉書本和試卷，在走廊上笑道臉抽筋，擁抱與淚水交錯著，愉快地呼喊“終於都結束了。”

    然而現實確實一種小巧地放肆，大家只是笑得更輕鬆了一些，和周圍的人放鬆地聊之後要幹什麼，要去哪裏玩，也不記得對答案這種事了。

    舒杏看到阿莞，迎面張開了雙臂，奉上了一個大大的擁抱。“終於結束了，我都感覺我要掛了，再多考一天的話。”

    阿莞拍了舒杏的背，輕聲安慰她，“辛苦了”。

    學校給大家留下了充足的時間告別，為慶祝高考的順利結束，還讓食堂為大家準備了免費的新菜式和蛋糕，完全是慶祝的氛圍。

    高考結束後，所有隱藏的情侶們也變得大膽起來，大方牽起來的雙手嚇得周邊人一跳。更有誇張的人，女生飛奔著往男生跑去，在一個巨大的擁抱之後緊接著幾圈美麗的旋轉，周圍什麼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他們昭告天下的愛情。

    “大家也真的是很解放自我啊。”舒杏看著對面走廊發生的一幕由於浪漫電影的情節，自己也起了一手臂的雞皮疙瘩。

    代續和戴青川也自然地出現在了阿莞她們教室門口，等著她們一起去吃晚飯。班裏的同學有些很驚奇，有些倒是早就料到的坦然，接受著阿莞這樣安靜的女生也早戀了的事實。

    “我感覺我在你們身邊就是一個一千瓦的燈泡。”看著左一對右一對的情侶，林雪覺得遭受著莫大的折磨，早知道是這樣自己不要那麼快就拒絕那個復讀生的表白了。

    阿莞伸手把林雪撈過來，挽住她的手臂，“不對不對，你這可不叫燈泡，我們沒有覺得不方便，你只要不要太有孤家寡人的悲傷就行。”

    難得考完試，阿莞心情也很不錯，不自覺地就開起玩笑來。

    “你們覺得晚上會有什麼？”之前老楊說考完的晚上會開個小小的畢業晚會，讓大家有什麼表演或者要說的話都可以準備準備，雖然舒杏並沒有準備什麼，但還是很期待的。

    “不知道啊，我們反正是沒有什麼可以準備的。”阿莞搖了搖頭，看著代續疑惑的眼神，解釋道，“我們班晚上有個畢業晚會，但沒有人知道有什麼表演，所以我們都蠻好奇班上的同學都會準備些什麼。”

    阿莞的班上有好幾個有才藝的孩子，感覺他們不需要特別準備些什麼，只要有舞臺，他們就可以隨時上臺表演。而最後的這個夜晚，阿莞也在想自己能做點什麼呢，好讓這個夜晚顯得更加特別。

    “你們班沒什麼安排嗎？”舒杏轉頭問旁邊完全沒有興趣的兩個人。

    “沒說，估計就是我們班主任說說話吧。”戴青川想起他們班的人，實在描繪不出自覺準備什麼表演之類的畫面。

    “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為慶祝我們順利結束了高考，乾杯。”

    “舒杏你老是這樣，我很擔心你以後是個酒鬼啊。”林雪喝了一口可樂，看著舒杏又開始提議乾杯，總覺得這個小妮子以後會是三天兩頭就喝醉酒的人。

    “不會不會，因為這是可樂她才膽子這麼大。”阿莞笑著搖了搖頭，揭穿了舒杏的老底，這個表面張狂內心很慫的人，要真到喝酒的時候肯定老老實實的一句話也不多說。

    “總之，我們自由了。”

    幾個人舉起可樂瓶子，象徵地碰了一下，有儀式感地慶祝高考結束了這件事。

    回到班上，果然韓曉雪她們已經開始張羅一會兒要做些什麼了，看到阿莞目光的時候神秘地笑了一下，惹得阿莞也笑起來。韓曉雪在班上是個很活躍的人，各樣的文娛活動也比較上心，雖然有時候講話很直很傷人，但班上的人都挺喜歡她的。

    “同學們，今天我們就正式結束了這一段時光了，等待結果的日子很難受，但是我相信你們都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力量了，所以現在只管給自己鼓個掌，說聲辛苦了。以後我們就不能像現在這樣每天相見了，所以最後的時間大家一定要好好告別。”老楊站在講臺上，動情地給給大家講最後一次話。

    “要是有什麼怨氣的，現在就趕緊結了。”

    聽到這句話，大家感動得眼眶泛紅的情緒一下子又被拉了回來，嘻嘻地笑起來，細細地想有沒有跟誰產生誤會的地方。

    “阿莞，其實一開始我覺得你不愛講話太高傲了，所以不太喜歡你，有次課代表收作業也故意沒告訴你，跟你道個歉啊。”

    阿莞的前桌突然轉過頭來真摯地道了歉，把阿莞弄得哭笑不得的，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她還記得這麼清楚，阿莞很感動，又有些無所適從。確實，初見自己的人，都會以為自己是個不好相處的人。

    “但其實跟你熟了之後才知道你有時候也太迷糊了，很好玩。”

    阿莞的額頭大概已經出現了三槓黑線，這又誇又損的話轉折來得毫無預兆。

    “所以就算抵消了，以後你折中地記一下我，別記成太高冷的樣子，也別記成太傻乎乎的樣子。”阿莞伸出手去，輕輕地握了一下她的手。

    在分別的時候，我們還能夠解決掉一些不好的誤會，真的很好了。阿莞看著周邊地人都在聊著一些對於對方來說都有些差別的事，笑聲一陣陣傳來，誰也不記得這是最後一次這樣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