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杏從33班打聽完他們班政治成績回來，正好碰上從辦公室回來的韓靜，本來飛奔的步伐瞬間慢下來，跟在她的後面，一言不發。

    “真的，我剛剛問了33班的同學，他們班最高分比你少2分。這下你可以光明正大不寫政治作業，怎麼辦，我覺得李愛玲會好生氣的。”舒杏比自己考得好還開心，好歹見過阿莞登頂了，還是政治。

    李老師原本是個很溫和又有點古怪的中年男人，每次講題都能扯到別的地方，像飛奔過一整個草原的老年獅子，找回來的路很不容易。但除了這點之外大家還是挺喜歡他的，不過他有自己明確的喜惡，有很喜愛的弟子，也有總是寒心嘆氣的弟子，就像阿莞。阿莞覺得政治看和記最重要，做試卷認真寫滿答案也就算了，練習冊還是不用一道題一道題的非得寫滿的，李老師還非常喜歡佈置練習冊作業，每天都佈置。阿莞覺得浪費時間，後來就不怎麼交了，上次被喊去辦公室，老楊還一臉震驚。

    “太驕傲了，太驕傲了，”李老師總是這樣說阿莞。

    夏天的時候李老師總是喜歡穿著涼鞋，頭髮隨意地從頭頂分在兩邊，太土氣的打扮總是被大家笑話兩句。有一天上課，他叉著腰靠著講臺上，抬著頭倨傲地說著上次考試中某一道大家都做得不好的題，不滿地表示明明自己強調了很多次。當底下的同學很快被轉移掉了注意力，只因那個造型太像張愛玲書本上的照片，惹起一陣騷動。自此，李老師的外號就是李愛玲了。

    阿莞也覺得自己這次考試運氣太好了些，有幾道題自己來了感覺認真地答滿了，沒成想結果蠻好的。

    “我剛剛回來走在韓靜後面，她頭低得可低了。聽說這次成績是會給家長們發短信通知的，她這次下降了這麼多，肯定也會擔心捱罵吧。”

    “不至於吧，上次我看她媽媽還挺溫和的那種人。”林雪杵著手臂，回想起之前韓靜媽媽來給她送東西的樣子。

    “我覺得沒有，我媽在外面也很溫柔啊，回去的話，哇，那纔是真媽。”舒杏搖了搖頭，對林雪的說法表示質疑。

    阿莞沒有說話，這個事情她們確實沒法知曉了。只是經過老楊的談話，也許她也能收收心，先集中精力把高考度過去吧。阿莞也有自己想去的學校，那個學校收分不低，自己也必須再努力一些了。

    放假的那幾天，阿莞她們幾個聚在一起也是在周姐姐的店裏做練習題，舒杏沒抬頭看到戴青川的臉，低下頭去的時候都以更破釜沉舟的表情去面對看不懂的公式，咬牙對著答案搞懂怎麼算的。不甚明朗的他們的關係，舒杏想最起碼要在時間上留長一點可能性才更大一些，那麼必須上一所大學。

    有理科生在的好處時，他們更擅長明白地指出每種題型的演算步驟，按照順序寫出個一二三四來，阿莞她們照著步驟的指引先找什麼條件，再算什麼數字，以這樣的方法竟然有點和熟悉相同了的感覺。

    “高三的孩子真是可憐，放假都還得做題。”周姐姐貼心地幫阿莞她們準備了很多甜點，畢竟做題這麼費腦子的事，肚子也餓得快。

    林雪家裏有事先走了，周姐姐很貼心地收掉了她的杯子，眼見林雪桌前的試卷課本被收走轉眼就被幾個人新的試卷、筆記本、筆袋佔據，再一次感嘆高三生的可怕。

    “啊，不行了，我今天不能再做了，腦子都要糊成糨糊了。”舒杏把筆放在桌上，宣告今日與試卷的戰爭她已陣亡。

    剩下三個人看看她，以各式的笑容紛紛表示就知道會是這樣，馬上又低下頭去把手裏的題做完，陸陸續續地結束了今日與題海的約會。

    “我們去吃小餛飩吧。”看到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筆，舒杏提議大家去填飽肚子。

    “我不行，我歇一會兒得收拾東西去我小姨家，今天得去小姨家吃飯。”阿莞擺了擺手，兩家人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好不容易阿莞和溪水都放了家，阿莞又剛剛考完期中考試，姐妹情深的阿莞媽媽和小姨是不允許有誰缺席的。

    “那我和阿莞一起回去吧。”聽到阿莞的話，代續自然地表示自己也不能去了。

    “那，就只能麻煩戴青川同學，陪我們舒杏一起去吃小餛飩吧。”阿莞還是明白舒杏的，那麼迫不及待地說要去吃小餛飩就真的是想吃了，也正好給他倆留下獨處的機會。

    四個人在路口分開，阿莞聽到舒杏說著“真沒有義氣，談戀愛了不起啊。”不禁笑起來。而在阿莞聽不到舒杏的距離之後，舒杏的那聲抱怨被戴青川的目光埋葬，看著他看著自己的眼神，舒杏又慫了起來，那句話聽起來就是自己也很想談戀愛的意思嘛，搞得跟“催婚”一樣。

    “可是我就是想跟你談戀愛了嘛。”隨著舒杏內心獨白的響起，她的耳朵開始發燙。

    “好久沒有這樣和你一起走路了的感覺。”阿莞側過頭看代續，不知道是不是快入冬了衣服穿得更多的緣故，站在代續身邊，覺得他又高大了些。

    “嗯，沒想到高三生都是這麼忙的。”忙得都沒有時間和阿莞一起散步了。代續把手裏的袋子放到裡另一隻手，騰出手把阿莞的手抓緊口袋裏，緊緊地握著。阿莞的手太冷了。

    被代續這一連串駕輕就熟的動作弄得暈乎乎的，阿莞只好轉頭看玉蘭的葉子，就是入冬了這個植物也未曾有一絲變化，那一樹的墨綠甚至沒有一絲動搖。但是代續倒是變了不少，那個收到自己的蛋糕還要抓著同一節體育課的機會極正經地表示謝意的純真男同學，什麼時候做牽手這樣的動作都這麼熟練了。

    也許這些廣玉蘭太過善良了，把成長的機會都讓給我們了吧。

    “今天怎麼去小姨家吃飯，又是誰過生日麼？”

    “嗯~不是，我們太久沒一起吃飯了，影響我媽和小姨這兩姐妹花加深感情了。”雖然阿莞和哥哥感情也還算好，但是媽媽和小姨的感情也太好了，以至於爸爸和姨夫總是被冷落，自然而然的那兩個人也成了酒中摯友。

    “但也蠻奇怪的，我們家這麼強的家庭氛圍，我倒是比較不擅長和親人相處。”阿莞的個性慢熱又喜歡安靜，在大家庭的聚會中時常精疲力盡。

    “我也不擅長。”代續低下頭，為自己又找到了一個和阿莞的共同點而高興。

    這個時而大男孩時而小男孩的代續，總有辦法讓阿莞感受到他的神奇，感受他們越來越靠近。但總覺得時間教給代續的東西更多，每次手足無措的人都是自己的這件事，讓阿莞隱隱覺得有點不服氣。對的，阿莞是個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有勝負欲的人。

    “你手這麼冷，學校有沒有什麼手套或者暖手的東西啊？”捂了好久的手，也不見暖和多少。下個月肯定就真正地開始冷了，代續擔心阿莞總是這麼冷會生病。

    “有個那種可以把手放在中間的抱枕。再說了也會開空調的，不會很冷的。”阿莞天生手寒，但要是在屋子裏會好很多。

    “你這是關心則亂吧，是不是忘記教室有空調了。”阿莞往前探出腦袋，朝著代續一臉得意。

    “是吧是吧。”代續也歪了歪頭並沒有否認，倒是讓阿莞不好意思起來。

    “我覺得廣玉蘭也太不公平了，怎麼都是更偏愛代續的感覺，感覺他比自己學得多好多。”阿莞收回笑臉，頭轉到旁邊小聲地碎碎念。

    “什麼？”

    “沒什麼。”

    阿莞的內心世界有一個小劇場，常常沒有由來地上演靈感突來的戲碼，阿莞覺得是很好的事，畢竟有時候自己特意想並不會想到這麼有趣的事。但跟代續在一起之後，那個劇場的戲碼彷彿變得越來越幼稚，有時候阿莞也忍不住嫌棄自己，但下一次又會沒有由來上演新的幼稚劇情。

    “你是不是揹着我學習了？”忍不住地，阿莞還是抬頭問了代續。

    “學習什麼？”代續雖然已經習慣了自己經常不太能聽明白阿莞的話，但阿莞的表情實在太可愛了，自己的聲音就不自覺溫和起來，沒有疑惑，只是等待著阿莞告訴自己答案。

    愛情三十六計啊、怎麼讓女生心動啊這樣的課程唄，但是阿莞是不會講出來的，她已經責怪過自己的莽撞了，這麼直白地問這樣的事還是太符合自己正直的好青年形象了。

    “嗯，也沒什麼。”

    “你要是好奇，一定要說明白哦。”看著阿莞的眉頭緊了鬆，鬆了緊，好似下定決心一般還要裝作沒有什麼地說沒什麼，逗逗她纔是正常的反應。

    “我沒有。”在心底仰天長嘯的阿莞是沒辦法扳回這一城了。

    偶爾阿莞會反省自己，相比代續的淡然，自己時不時就會蹦出來的緊張是不是因為還沒有完全接受這段情侶關係，所以接受代續表示得很自然的喜歡和表達自己的時候總是很生疏。而代續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很親近的人，所以起初的那點羞澀立馬就能被瓦解。

    也許不是你學得多，是我學得太慢了吧。

    但我還是個孩子啊，這種事也得慢慢學吧。不到一秒阿莞又推翻剛剛的定論，一隻橘貓的小爪子又撓得阿莞心頭髮癢，藉着打哈欠的藉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