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休息得不好，阿莞在早自習上睡了瞌睡，被田老師抓了包，罰她站著讀了一早上課文，站在位置上舉著書累得不行，就把書放在課桌上，低著頭一聲一聲地讀課文。誰知道又睡著了，惹得老天很生氣。

    “你這個是態度問題，都要上高三了還這麼不用心，出去，去走廊讀，要是聲音斷了，再抄十篇作文。”

    阿莞可憐兮兮地抱著課本出教室，舒杏搖了搖頭，必須得想個辦法改改阿莞這個老打瞌睡的習慣了，以前是老師都不怎麼責罵她，這都要上高三了，肯定不會像以前一樣縱著她了。

    老田時不時往教室門口站一站，阿莞讀書的聲音也會隨著老田的身影一會兒大一會兒小的變化，幸好教室裏大家都忙著記單詞，要不然就要笑死阿莞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老田也還沒有會辦公室，阿莞只好接著讀，別的班的同學已經下課了，成群地往食堂走去，路過阿莞都捂著嘴笑一笑。

    阿莞轉過身去，趴在欄杆上背已經讀熟透了的課文，“老田到底什麼時候回辦公室啊，不讓我們吃飯了嘛。”小聲又小聲地嘟囔著，阿莞也有些肚子餓了。

    看見代續他們從對面的走廊走過，往阿莞她們班這個方向的樓梯走來，看樣子好了很多，咳嗽的頻率也比昨天少了些。阿莞合上了書，看著他們都走去吃飯了，真的好想把老田拽出來。

    “你不去吃早飯嗎？”走到樓梯口的代續，看見阿莞無精打采地趴在欄杆上，喊了她一聲。

    阿莞指了指教室裏的老師，無奈地聳了聳肩。

    被旁邊的同學催促著，代續沒有說話，擺了擺手示意自己先走了。

    這時候，老田也終於良心發現，從教室裏走了出來，阿莞站直了身體，佯裝乖巧地等待老田讓她回教室。

    “馬上就要高三了，上課就不要再睡覺了。”老田瞪了一眼阿莞，轉身回辦公室去了。

    高三高三，這該死的高三。要是舒杏在這，估計又要說這句話了。

    臨近高考，天氣也一天比一天熱，窗外原本翠綠的樹葉顏色一日一日的加深，現在已經是蔥蔥郁郁的一片了。雖然植物生長得旺盛是件好事，但花壇裡亂長的雜草對於學校來說就沒有那麼好了，非常影響校風校貌。

    所以學校的老師們想了一個絕好的方法，既能夠除去那些雜草，又能讓學生們勞逸結合，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所有的人都被喊出去除草了，高三的學生們也不例外。不過爲了不過多佔他們的時間，給高三的學生分的都是雜草比較少的區域，

    捨不得浪費時間的高三學生們，手裏都拿了一個小冊子，要麼記單詞，要麼記公式。只有極少數的人，像是洩憤一樣，專心拔草。

    “我們學校的老師要是去做生意，肯定都不會虧，這要是找人來拔，也得費很多錢吧。”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最近做卷子都要做吐了。”

    身邊的人對這件事的評價褒貶不一，也有些人盤算著要是慢慢地拔，是不是可以多花幾天時間，也就多幾天的時間可以在戶外玩了。

    阿莞蹲得有些累，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然後把周邊拔起來的草攏了攏，裝進路邊的垃圾桶。垃圾桶滿了些，班長招呼了幾個男生去倒掉，幾個男生爭著搶著，最後都一起去了。

    “這些人，就是想偷懶。”韓曉雪的聲音從後方傳過來，表意一如既往地一針見血。

    舒杏她們站在李子樹下，看著日漸飽滿的李子，打著它們的主意。很奇怪的是，學校的紫葉李也沒有人專門照顧，自己淋著雨，自己曬著太陽，自己開花，自己結果。6月一過，忍不住饞的學生就會趁著老師們不注意，快步跑到樹下，摘一大把，然後若無其事地裝進衣服口袋。雖然還有些酸澀，但也算得上可口，以至於它們還沒有熟透就會被摘光。

    “你可得看著點，小心別人比你摘得快。”林雪扔掉一把草，把舒杏拉回來，讓她趕緊幹活。

    “聽說高三有個學姐昨天晚上差點從樓上跳下來，上高三了壓力這麼大嗎？”舒杏壓低了聲音，小心地跟阿莞和林雪說昨天聽到的小道訊息。

    “唉，看每個人的情況吧。我覺得你跟阿莞以後就不會這樣。”林雪拔到一棵根很粗的草，拔了很久才把整棵拔出來，根扯得亂七八糟的，攤在地上，很難看。

    關於生命這件事，阿莞她們還太小，雖然認為自己很大了，但其實還是很小的孩子，很小的時候就會開始好奇，但從來沒有接近過它的意義。入學這麼久以來，這個封閉式的學校其實發生過很多讓大家覺得震驚的事，高一的時候有個學生割過腕，也有學生跳樓未遂，雖然幾乎都沒有成功，但這些訊息都讓這些年輕的孩子受到了很多衝擊。

    大多數人用講八卦的方式講著這些事，但其實內心都很惶恐，生命以一種黑色幽默的警告方式告訴她們這些孩子，她們開始思考生命為什麼能這麼脆弱，又為什麼會被消沉的情緒打敗生起這麼懦弱的想法。

    “不過以後你們要是覺得不開心，一定要說出來。”有很多秘密或者傷心的情緒被埋在心裏，找不到宣洩的出口，可能更容易崩潰吧。阿莞希望至少身邊的人，能夠一直好好的就行了，她能保證的，也只是成為身邊的這些人可以依靠的力量。

    拔個草倒是讓三個人想了一些平時不怎麼仔細想的事，三個人都不是很適應這樣沉悶的氣氛，趕忙岔開了話題。

    “別想這麼多了，我應該想想最近怎麼去跟戴青川偶遇。”轉了轉脖子，僵硬的脖子發出了咔咔的聲響。

    “對對對，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阿莞也轉了轉脖子，一樣地發出了聲響，把自己也逗笑了，忘了取笑舒杏那件事。

    晚上阿莞寫週記，不知不覺地就寫到了生命的認知。小時候阿莞看電視劇，真的以為世界上是有仙丹靈藥的，有緣人尋到了，就可以長生不老。或者像嫦娥一樣，飛到月亮上，成為住在廣寒宮寂寞又美麗的仙子。

    生命太長，人也會很孤單，經歷的離別和苦痛會是一般人的數百倍，沒有十分堅強的心臟和意志力大概是會發瘋的吧。所以這有限的生命到更適合平凡的人們。明白什麼有盡頭，也更明白珍貴之事的意義，消極一點的，也會有都會結束的希望。

    在這樣有限的人生中，阿莞也不是很明白自己應該追尋些什麼，目前她所讀的那些書，是沒有告訴她答案的。

    “阿莞，我覺得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我應該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不能讓自己後悔，所以我決定要跟戴青川好好高一次白。”

    舒杏傳的紙條從教室的一端很不容易地傳到阿莞這裏來，換了座位後，前後桌的同學也沒有那麼熟，爲了不麻煩他們，她倆很久沒有傳小紙條或者談話本了。

    “那你好好想想，你做什麼我都是支援你的。”

    隔著教室安靜地上自習的同學，舒杏望著阿莞笑，然後把紙條收起來，專心地寫題。

    戴青川是個很厲害的人，每次考試都排在年級榜的前20，在這個生活是教室、食堂、宿舍**一線的日子裏，再多的豐富多彩最後都會濃縮成成績單上的數字，而想要變得優秀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要開始認真學習。

    那自己呢，也應該變得再果斷勇敢一點，告訴代續自己喜歡他嗎？如果這永遠只是自己一個人的秘密，也許過個十年、二十年，會成為很困擾自己的憾事吧。

    被擾亂了思緒，週記也沒法寫下去了，阿莞把筆記本收起來，開始練習剛剛林雪教她的那一類題。用一個有方向的思路開始切入，阿莞竟然覺得數學題還蠻有意思的，一個點接一個點的深入，順著那個趨勢去想，答案居然可以很輕鬆地算出來。

    所以很多事情，一旦開始做了，就會發現跟自己想的不一樣，那些會存在的障礙，也能夠很輕鬆地被破解。

    週五交週記之前，阿莞給週記補了個結尾，可能是過了當時那個情緒的原因，結尾顯得無限積極向上。據說張老師批週記批得很高興，在辦公室炫耀了好一陣，說自己能交出這麼有思考能力的學生，簡直人生一大幸事。

    當然，阿莞也覺得很困擾，碰著代續的時候才知道現在連她的週記都影印給別的班學習了，明明是自己的瞎想，倒成了公開的論調了。

    隔壁班互相都眼熟的人看到阿莞都一副“思想家來了”的表情，弄得阿莞苦笑不得。

    “你讓大家不要太在意生命是有限的這件事，不要因此而太過著急，面對困惑的東西慢慢地去思考，肯定也有所收穫。這樣的話比老師們老催我們要明白未來很重要聽起來舒服多了，有時候知道那件事很重要也很困惑啊。”

    週日下午阿莞和代續在圖書館看完書，出了圖書館坐在館後的花壇邊聊著那篇週記。

    “你現在是有什麼困惑的事嗎？”阿莞聞著梔子花的香氣，渾身都很放鬆。

    “也不算很困惑，就是偶爾很掛心。你呢，最近有什麼困惑嘛。”

    “我在想，生命短暫，我是不是可以喜歡你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