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百米決賽是不是？”阿莞挽著代續的雙臂，走得很舒服，雖然像烏龜一樣慢。

    “嗯。”

    阿莞覺得今天代續的話尤其少，只是安安靜靜地走路，阿莞問一句就回答一句，而且非常簡短。不是“嗯”，就是“是”。

    不是我讓他一個人扶我，他不樂意了吧，或者說走很慢不舒服？阿莞心裏羅列了一長串的原因，都覺得不對，又不好意思問，只好默默地假裝享受安靜的氛圍。

    “代續。”

    阿莞抬起頭來，看見從後面追上來一個女孩，看了看代續，又看了看阿莞。

    “張老師剛剛再找你，讓你下午比賽完了去辦公室找一下他。”

    “好的，謝謝。”

    這個女孩阿莞覺得眼熟，本來理科班女生就沒有很多，昨天給代續加油的時候，她好像也在，可能也是昨天好奇這個別的班的人怎麼也這麼用心地給代續加油中的其中一個吧。

    想到這裏，阿莞不好意思起來，側了側身，假裝看旁邊花壇裡開始打苞的梔子花，很無聊地數枝頭上有幾個小花苞。然後聽代續和那個女生講細碎的話。

    “這位同學是？”

    阿莞猛地轉過頭，為什麼要問她是誰，直接走了不行嘛，本來就餓，還得磨蹭一會兒。

    “34班的明莞爾，跳遠的時候崴了腳。”阿莞還沒來得及及做自我介紹，代續就已經暴露了她是誰，來自哪。“你先去吃飯吧，我們慢慢地過去。”

    女生“嗯”了一聲之後，就走了。阿莞揮著手跟她說著“拜拜”，在女生沒有表情的迴應下，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

    代續鬆開手換了一邊重新扶住了阿莞，重新向食堂出發。

    “那是我們班的語文課代表，趙明玉。”

    “哦~”為什麼剛剛不介紹。

    “之前你們張老師給我們班代課的時候，經常誇你的作文寫得好，說以後有機會的話，讓你們一起互相學習學習。”代續的聲音輕輕的，像極了耳邊的入深的春風。

    “那你剛剛為什麼不給我介紹她？”

    “嗯，她吧，比較獨特吧。”

    代續想起來之前一次阿莞的作文傳閱到他們班的時候，課後有幾個女生討論說，文科班的女生寫作文就是不一樣，詞句繾綣，敘述又溫柔。趙明玉收作業時，不屑的說了一句“都是小女生寫的東西，矯情得很。”就是代續這麼個男生，也能感受到那種屬於女生的驕傲，趙明玉是不喜歡阿莞的，至少以表現來看是。

    阿莞疑惑地看了一會兒代續，比較獨特是個什麼說法，不喜歡交朋友麼？那阿莞也不是很擅長與不認識的人交往，是不是也很獨特。

    “其實，你來給青川送東西之前，我們就已經知道你了的。”

    阿莞一陣吃驚，走路大了意，使勁地邁了一步，疼得她一哆嗦。

    代續緊緊地抓住了阿莞的胳膊，示意她慢慢地走，“每次月考的優秀作文，我們語文老師都會給我們影印回來，讓我們好好學習。所以，我們班的人都看過你的作文的。”

    此刻的代續，在回憶一個很遠的記憶，第一次看阿莞的作文代續是很吃驚的，她寫了一個詩人叫黃仲則，寫他的桀驁不馴，也寫他的失落不得志，寫名垂歷史中的人物也有自己的傷心事，讓大家不要太在意未來是否怎麼樣，不要只有大抱負，也要注重自己內心世界的平衡。代續是不同意趙明玉說阿莞的作文都是小女生的話的，在他看來，阿莞的字句都有獨特的想法。他也第一次知道，1000多字的作文可以這樣立意，可以這樣表達。

    後來張老師來代課的時候，也講解了阿莞的期末作文，說她太任性了，就算得不了最高的分也要寫自己喜歡的東西。“你們也是，語文其實個很有意思的學問，也不要覺得議論文死板無趣，其實作文是有很多種表現形式的。語文就是這樣的，最終讓你們收益的，是自己知道去深入思考。”代續記得張老師這段話，全是對理科生不注重語文的可惜。

    阿莞有些不好意思，她以為也就是隨便傳一傳，原來每次都會傳出去給別的班的學生看的。

    “雖然有時候我看不懂，但我覺得你的作文很不一樣。”

    看阿莞沒有說話，代續也突然侷促起來，不知道有沒有說了什麼阿莞不太喜歡的話。

    “嗯，其實可能是因為議論文中少有的散文型作文吧，所以老師們覺得比較特別。”

    “沒有啊，就是很好。”

    代續著急地表示不關這型別作文多少的事，阿莞的作文字身就很好。阿莞撲哧地笑出聲來。

    剛認識代續的時候以為他是個挺高冷的人呢，雖然講話什麼的都很溫柔，都總讓人覺得有一種距離感。最開始知道他的那副逆著光的笑臉模樣，在認識他之後都覺得可能是錯覺。但相處下來，阿莞發現他真的是個很有反差的人，一般的男生不會很願意和女生討論書中的事，代續也會很認真地說自己的理解。其實是個很溫柔又很可愛的人。

    那段總在走廊上看他奔跑而過的時光，不知道是不是比他知道自己發生得還早。

    “你這麼說，我該要驕傲了。”阿莞逗了逗代續，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其實自己也很早就知道他了。

    “阿莞。”

    身後傳來舒杏的聲音，他們已經取好餐具追上阿莞他們了。

    四個人並肩往食堂走去，聊著下午的比賽。

    “還不知道阿莞是第幾名呢。”舒杏突然想起來，剛剛忘記問同學阿莞的跳遠成績了。

    “不是第一名我豈不是很虧。”

    偶爾，阿莞也是這樣臉皮厚的人。

    吃飯的時候，阿莞也享受著超級好的待遇，坐著等舒杏她們端回她的飯菜，還夾了舒杏兩塊紅燒土豆。

    看來，舒杏和戴青川的關係應該也更近了一步，兩個人聊天的頻率高了很多。阿莞對著代續很好心情地笑一下，夾起紅燒土豆吃。

    代續看著阿莞很喜歡吃紅燒土豆的樣子，把自己的碗推到了阿莞的面前，讓她再夾幾塊吃。阿莞愣了一下，還是夾了兩塊。

    中午阿莞睡了一個好覺，本來是可以在宿舍休息的，想起代續下午有決賽，又讓舒杏攙著她去運動場。

    代續已經去準備比賽了，阿莞舉著傘，聽韓靜告訴她跳遠的最後成績。

    “阿莞，你是第三名哦。”

    “那還不錯嘛，不然我家阿莞的腳不白崴了。”舒杏把兩隻棒棒糖分給阿莞和韓靜，因為很滿意阿莞的成績，又給了她一隻。

    四百米決賽開始了。

    阿莞看見23班的人跑到前面的護欄位置，以便更近地給代續加油。

    代續狀態很好，發令槍一響，就快速地往前跑去，然後慢慢地恢復節奏，放緩了一些速度，在最後半圈的時候又加了些速，成功地保住了第二名的位置，在第一名的體育生衝刺後，緊跟著跑到終點線。

    阿莞目不轉睛地看完了代續跑步的全過程，吸取昨天的經驗，只是握著雙手在心裏加油，沒有再大聲地喊出來。

    23班的人都很開心，有幾個女生還跳著互拍了幾次手。阿莞也很開心，哼起了小曲。

    “阿莞，你最近有些不一樣啊。”

    “嗯？哪裏不一樣？”阿莞不知道舒杏突然在說什麼。

    “就是情緒很容易大起大浮啊，因為某人。”

    舒杏壞笑著看了看跑道，又看了看阿莞，一臉的八卦。

    阿莞搖了搖頭，低下頭來看書，沒有理她。

    看了一會兒書，阿莞有些困了，就閉上眼睛打起了瞌睡，耳邊是23班不停的歡呼聲，阿莞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

    醒來的時候，阿莞脖子有些疼，想挪一下位置，忘記腳還崴著像平常一下站起來，疼得她馬上就清醒了。轉身看周圍，舒杏她們早就不在了。韓靜說舒杏她們去男子跳遠的比賽場地看比賽去了，說阿莞要是有事就讓韓靜陪著去一下。

    大概是怕自己想去衛生間什麼的吧，舒杏還是很體貼的。

    下午的天氣很好，晴空萬里無雲，太陽漸漸西沉，阿莞她們班的位置也慢慢被後面綜合樓的陰影罩住，不用再打傘。沒事情做的阿莞仰著頭看天空，天藍得很像雜誌書上海的顏色。

    “陳舒杏讓我帶給你的，剛剛去小賣部的時候遇見她了。”代續把一杯綠茶遞給阿莞。“你在看什麼？”

    “看天空，今天的天真藍啊。”阿莞接過綠茶，搖晃了一下，聽見冰塊互相撞擊的聲音，雖然還沒有到夏天，但阿莞是個喜歡喝冰綠茶的人，所以總是最早加冰塊的那批人。

    “你見過大海嗎？”阿莞問代續。

    代續搖了搖頭，又將一塊蜂蜜蛋糕遞給阿莞。

    “我小時候見過一次，不過太小了，沒什麼很深刻的記憶。但是我覺得要是每天都能看見海，肯定很幸福。”阿莞吃了一口蜂蜜蛋糕，很蓬鬆很甜，現在其實也是很幸福的。

    “那，以後去看海吧。”

    代續頓了頓神，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很親密的話，臉微微發了燙。

    “我是說，以後你肯定能去看海的。”

    “肯定能去啊，我的夢想就是到處都要去走，去看海也去翻越沙漠，也去看非洲廣闊的大草原。”

    代續只是看著阿莞，黑色的瞳孔像是平靜的大海一樣，深邃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