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都安安靜靜上課，沒什麼機會大喊大叫的人，經過昨天一整天聲嘶力竭地吶喊，早上起來，每個人的嗓子都有些沙啞。但儘管嗓子啞了，運動場的呼喊聲還是沒斷。

    阿莞昨晚睡得不好，莫名地夢見自己在跑道上一圈一圈的跑步，周圍人一聲一聲的加油聲聲聲不絕，阿莞像是被一條無形的繩子綁著，必須不斷地往前跑。阿莞看不清身邊人的臉，在無盡的奔跑中漸漸變得恐慌和焦慮起來。突然前方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臉，溫柔地喊著加油，鼓勵她逃出這種困境，阿莞感受到一種力量，加快跑出了跑道，把人們都留在了身後。醒來後，阿莞眼皮很重，捂了捂眼睛，想那個熟悉的臉是誰。想半天也沒有想起來，只是一張模糊的臉。

    跳遠比賽10點纔開始，阿莞坐在位置上打著瞌睡，把衛衣帽子扣在頭上，擋住眼前的光。

    阿莞感覺到有人搖她，揉了揉眼睛不情願地睜開眼，看見韓靜坐在了她的旁邊，舒杏已經不在了。

    “陳舒杏說她先去跳高的地方看看，讓我喊你一起去領號碼比賽，一會兒就過來。”

    時間已經到了啊。阿莞拍了拍自己的頭，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後站起身來跟韓靜一起去領號碼。

    往上走著臺階往下去站臺的樓梯走，阿莞也一路打著呵欠，一不小心踩滑了臺階，差一點摔倒。

    有一個人扶住了阿莞的胳膊，晃了兩下阿莞就站穩了。這下阿莞徹底醒了，有些後怕地拍了拍胸口，這要一不小心滾下去了，得多疼啊。

    “謝謝。”

    “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嗎？”

    回頭看見是代續，阿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扯了扯校服袖子。又道了聲謝後，接著上臺階。

    “加油啊。”

    代續站在低阿莞幾個臺階的位置，微微抬著頭，一陣風吹來，他額頭的頭髮被胡亂地吹向了兩邊，露出好看的劍眉，眼角輕輕地彎著，表情很溫柔。

    阿莞站在原地，眼睛裏全是代續的笑臉，她怔怔地出了神。耳邊被風吹起的碎髮撓得她耳朵癢癢的，那一陣癢又順著她的呼吸蔓延到了胸口，心臟也不安分地跳起來。

    “嗯？”想起來來昨天說過今天自己比賽的事，阿莞又輕輕地回了一句“謝謝”。

    韓靜走下臺階來，拉著阿莞小心地上臺階。阿莞回頭看了一下代續，他已經坐下了，手裏拿著一本習題，一邊看題一邊跟身邊的同學講話。奇怪的時候，阿莞的目光從他的身上收回來，目之所至之處，都變得溫柔起來。

    阿莞的心情也變得好起來，沒睡好的煩悶也煙消雲散了。

    剛領好號碼條，舒杏就竄到了阿莞的身邊，一邊嘰嘰喳喳地說著跳高的比賽有多激烈，一邊小心地給阿莞別上號碼條。

    韓靜的號碼在阿莞的前面，還沒有開始比賽她就已經很緊張了。阿莞拍了拍她的背，讓她放鬆。

    一跳的時候，韓靜發揮得不錯，起跳離線不遠，身子也沒有往後趟，5.2米的成績應該是可以進到下一輪的。

    到阿莞跳遠的順序，以舒杏為頭的啦啦隊，揮著小彩旗，超級大聲地喊加油，幸好小喇叭被老師收了。阿莞心想，自己果然是比較適應溫柔的加油方式。

    阿莞定了定神，助跑，起跳，一氣呵成。

    “5.65米。”量距離的老師收起捲尺，報出阿莞的成績。

    舒杏她們很開心，阿莞之前的女生也就一兩個比她遠一點點，阿莞是肯定能進下一輪的。

    阿莞和韓靜站在後麵，等第一輪的成績出來，兩人都進了下一輪。舒杏她們各種花式加油也輪番上演，韓靜看著人群，害羞地低下了頭。阿莞假裝捶了一下舒杏，讓她適當一點，不要太激動了。

    二輪的時候，韓靜被淘汰了，阿莞靠著略微的優勢進了決賽。

    比賽中間休息了十分鐘，舒杏把阿莞按到地上，一本正經地幫阿莞按摩小腿，韓靜也跟著舒杏一起幫著按阿莞的另一條腿。

    “你們會不會太誇張了啊。”阿莞想站起來，又被舒杏按了回去。

    “你不要太緊張，雖然有好幾個體育生，但進了決賽我們班就有加分的，你只要正常跳就好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舒杏去比賽呢。

    “還有，我問了小田老師的，說這樣輕輕地按一下有利於血液迴圈，你也會舒服一點。不要動。”

    阿莞老實地坐著，沒有再掙扎，抬頭看天空，有幾朵雲慢悠悠地移動著，陽光刺得眼睛疼，夏天真的要到了。

    決賽的時候，體育生的表現更加穩定，阿莞是個有莫名的勝負欲的人，就算沒有體育生跳得遠，也不能是最後一名吧。

    阿莞助跑時更加有力地擺動起了雙臂，然後在起跳線前準確地起跳，往前方撲去。落地的時候可能是大意了，老師量完距離，阿莞想起來，才發現腳腕很疼。試圖了兩下沒有站起來，額頭上倒是冒起了冷汗。

    老師和舒杏都發現了阿莞的異樣，都朝她走過去。在他們走過來之前阿莞就被一個人扶了起來，抬眼一眼，是代續。

    這個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阿莞滿頭的疑惑，但因為腳疼，也來不及問他。

    舒杏趕緊喊了旁邊的醫務志願者，讓他們把擔架抬過來。

    阿莞趕緊制止了舒杏，“你扶我去醫務室就行了，還用得著抬過去嘛。”

    然後志願者同學已經走了過來，阿莞苦笑著擺擺手，說不用了，沒有那麼嚴重。

    老師看阿莞這麼堅決，也沒有說什麼，讓代續幫著扶阿莞去醫務室。

    舒杏一路上都在嘮叨阿莞，說她怎麼最後關頭這麼大意，這都已經很好的成績了，還這麼拼命幹什麼。阿莞想起她媽的嘮叨，特別是假期爲了睡懶覺不起床吃早飯的時候，也比不得舒杏這時候，居然一口氣都沒歇。

    代續在旁邊一言不發，但舒杏知道他一直在憋笑。

    等到了醫務室，三個人走進門，阿莞坐在椅子上，老師給她看傷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戴青川也是在的。

    阿莞拽了拽舒杏，有眼神問她知不知道戴青川也在，還這麼嘮叨。

    舒杏白了一眼阿莞，一副你以為我想這樣的表情。

    “對了，謝謝你們啊。”老師在給阿莞找藥，阿莞趁機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你們先回去吧，別你們班有事，找不著你們。”

    老師說沒有什麼大礙，比較輕的崴傷，噴點藥，好好休息幾天就能好了。代續和戴青川一左一右地站在阿莞面前，阿莞覺得怪怪的，就想讓他們趕緊走掉。

    “走什麼走，一會兒我一個人扶你，扶不動怎麼辦。”

    那兩人還沒有表態，舒杏就斬釘截鐵地表示不行。自從舒杏太投入到運動會的事情中後，那個看見戴青川就很嬌羞的女生已經不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等老師噴完藥，又要求阿莞再坐著歇會兒，然後四個人就那麼在微妙的氣氛中靜靜地待著。

    “韓靜呢？”

    以前阿莞沒發現自己是這麼忍受不了尷尬氣氛的人，想到剛剛就沒看見韓靜，連忙就著這個話題問舒杏。

    “我讓她先幫我把我的那些東西拿回去了，也跟班上的人說一聲。”

    這個話題就這麼斷了，隔了一段時間也沒人再講話。戴青川和代續坐在長椅上，一人看一個方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

    “對了，一會兒該吃飯了，我先把你送回宿舍，然後回來拿碗去打飯吧。”運動場已經有一些同學往外走，在分叉路口，一小部分人往食堂走，另一部分人路過醫務室，往教學樓走去。

    “這樣太麻煩了，要是他倆也得扶著我回去，不是還得倒回來去拿餐具吃飯。”阿莞輕輕地轉了一下腳腕，還是有些疼。

    “這樣吧，你跟戴青川去教室拿東西，代續扶著我慢慢往食堂走好了，吃了我們再一起回宿舍吧。”

    三個人都表示這樣很好，阿莞就讓舒杏把藥給自己，讓他們趕緊去。

    出了醫務室的門，舒杏才發覺這是她跟戴青川第一次獨處，剛剛的颯氣突然沒了蹤影，低著頭跟在戴青川后麵。

    “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莞盯著窗子，看見戴青川和舒杏一前一後地走過，沒良心地笑了起來。

    代續看著阿莞笑得一抽一抽的，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會兒也就明白了。

    “你看她雖然對著我挺牛氣的，不過嘛。”

    阿莞轉過頭跟代續說話，一臉狡黠。代續一臉明瞭地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阿莞，嘴角有一絲阿莞看不明白的笑意。

    “額，那我們也走吧。”有種也給自己挖了一個坑的感覺。

    代續伸出手來扶住阿莞的胳膊，小步小步地走路。阿莞能感受到他手掌處傳來的支撐自己的力量，比較輕鬆地挪了挪步子。

    “你下午是不是四百米決賽啊。”

    “嗯，是啊。”

    阿莞抬頭看代續，他眼睛看著阿莞腳下的路，一臉認真。

    這個人，側臉也好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