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月下閒言
兩人鬧夠了之後,莊雲木背靠著君臨佑,依舊抱膝望著星空。
“欸,莊雲木,你剛纔不是說,你們無稽臺有練輕功的秘籍嗎?說來聽聽。”
“說出來怕你不信,”莊雲木很是得意,“我們啊,是以藥物佐之練就。也就是說,別人就算知道了功法也學不來的。”
君臨佑確是不信,這輕功還能靠喝藥喝出來麼。
“我不信。”
莊雲木笑得歡暢,“這法子也是師父偶然得來的,說是他遊歷之時,在一個小攤上見了一本舊書,隨意翻看,上面竟然記載了些藥方,就買了下來。上面就記載了一種藥方,連食一月,能使人身輕如燕。他自己先試了,果然有效,後,便令弟子們也照做。”
“那本書叫甚?天書還是仙書?”
“都不是,叫《周公解夢》。”
莊雲木一副你想不到吧的語氣。“我忘了藥方,若日後想起來,寫給你也未嘗不可。”
“這…果真是夢了。”
君臨佑輕輕搖頭。並不放在心上。
“對了,你還沒有說,你今日為何悶悶不樂的。”
他今天是非要問出來不可。著實看不慣她那般失魂落魄的樣子。
莊雲木還是沒有迴應,只是輕聲道,“這又不是什麼緊要的事。”
“自然緊要。”君臨佑也抬頭望著星空。雖然他從不喜什麼觀星賞月。
“是因為我娘。”
莊雲木嘆息著說出這句。
夜風好似變得更加清寒,莊雲木有些顫抖。
“我娘在我七歲時便病死了。”
“我常常想,我娘那樣的醫術,怎會因病而死。縱醫者不能自醫,她還有無稽臺的眾位同門,還有我師父在。可她偏偏,就是因病而亡。”
“今日聽落塵言,知曉這些病人竟都是端溪一族,而我娘又與他們有過淵源,我就覺得,我娘,可能就是死於這種病。”
“你是在為你娘惋惜?”
君臨佑道。
“不,我是在為這些村民。”
莊雲木有些哽咽,“端溪一族男女老少皆為醫者,瘟疫爆發的那一年,他們因天虞禁令,四散各處。後,天虞皇又下詔,將端溪一族屠盡。僅有一支逃到他國,隱姓埋名,再無音訊。那你儘可以大膽的猜一下,為何會有這麼多端溪族人留滯此地,還染上了這樣的病。”
“爲了他們的地宮。”
君臨佑想都沒想,就肯定道。
“不,不是的。”夜風拂來,莊雲木的嗓音溫柔如斯,溶於夜風之中,吹在君臨佑的耳邊,“他們應是本已在逃命,聽聞此處爆發了瘟疫,又匆匆趕來盡醫者之責。當他們自己染上這種病後,發覺,原來比想象的要艱難,這種病,甚至還會隨著血脈而傳承。一時的不忍,造成了幾代被詛咒般的命運。爲了怕此病再蔓延,他們帶著活著的病患,雖被驅逐屠殺,也甘心藏於此處。”
莊雲木說得動情,君臨佑卻嗤之以鼻,甚而還覺著莊雲木太過矯情,“這一切只是你自己的臆想。這麼能瞎想,怎的不去寫話本。”
莊雲木收拾好情緒,“算了,與你說了你也不明白。”
“不過這種病很難治倒是真。”
君臨佑回身,扶住莊雲木的肩膀,“要不別治了,我帶你走。也會把這裏解決乾淨,不會有後顧之憂。”
莊雲木推開他,“你所謂的解決乾淨就是殺乾淨?”
“治又治不好,傳染性又強,他們還不自知,竟還繁衍後代,這長久下去,終是隱患。”
“我會治好他們的。”
莊雲木堅定而認真。“無論多難。”
“你是爲了你娘才非要如此?”
君臨佑有些不解,這種強有什麼好逞的。
“是,也不是。”
莊雲木起身,伸了個懶腰,“我翻過我孃的書簡,她言此生光明磊落,唯有一件事,使之輾轉難安。身為母親,她不能丟下孩子,身為醫者,亦不能丟下病人。可終是爲了私利,保全孩子,棄病患同族而不顧。至死不能安寧。”
“我與她相處日子不多,她去得早我不能盡孝道,如今完成她的遺志也是好的。”
莊雲木飛身下屋,“還有啊,我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雖師從江淮生,出自無稽臺,到底還是個無名小輩,以後想要接管無稽臺總要有些功績。若我治好這病,那我豈不是一鳴驚人,比我師父更加厲害?”
君臨佑緊隨在後,落在她身畔,“你怕不傻的,他們是端溪族人,你若想保他們的命,就算治好他們,也不能與外人言。”
莊雲木笑得十分開心,“那不是還有你知道嘛。你會知道我很厲害,醫術高明。或者,就我自己知曉也成,想起來也心滿意足。”
“一直覺得你挺聰明的,看來,天下根本沒有聰明的姑娘。女子,總有自己想要的東西,或易得,或難得,但都有一個共同之處,無論得與不得,她們總是很輕易開心,很輕易心滿意足。”
“咦,滎王果然是閱女無數,經驗豐富。”
莊雲木一臉嫌棄。
“那可不是,不能虛長你幾歲。”
莊雲木聽不下去,翻了個白眼,便回房去了。留下君臨佑站在原地,笑得十分開心。
也不知他為何能這般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