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突破瓶頸
轉眼之間,整個春天都快要過去。
莊雲木日復一日的穿梭在住處與藥房之間,只晚間纔有片刻的小憩。晚秋七爺每日都拿著莊雲木新寫的藥方配藥,分量多些少些又得重複來過。落塵已經很久未出門了,或許是身體早已不足支撐。他把自己關在房內,整日整日的寫東西。
君臨佑自稱是天下第一閒人,每日就觀察著周遭的一切,與這幾個忙人說說話解解悶。但莊雲木還是有所察覺,君臨佑總是在大家都忙得無心顧及他的時候,不著痕跡的消失。又在恰如其分的時候回來。
他的一舉一動,莊雲木都看在眼裏。只是確實無心顧及。時間都過了這麼久了,她自問已盡心盡力,整件事卻是毫無進展。雖自知很多事不是付出努力就可以的,莊雲木還是不能原諒自己。
或許出自無稽臺,師從名醫,給了她比能力更高的心氣。她開始跟自己較勁,有時整夜整夜的不睡,沒人勸得住。
更讓她愧疚的是,這些病患經過她孃的救治,病雖未除,體內卻達到了某種微妙的平衡,得以續命。現下她再出手,打破了那種平衡,這個村子,開始陸續死人了。
落塵及村民都沒有怪罪,他們知道,這件事太難。太難。
莊雲木切著藥,幾日都未曾睡個整覺的緣故,難免精神恍惚,刀一下去,把藥的食指上頓時拉了個大口子,她握住手,堅持把剩下的切完。
等君臨佑發現的時候,她整個拳頭裏都是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君臨佑快步上前拉起她的手,看了一眼又長又深的刀口,趕忙去找了塊藥布來替她纏上。
她動也不動的站著,任由君臨佑替她包紮。
“莊雲木,你是不是瘋了。”
君臨佑有些心疼。
莊雲木沒說話,繼續拿起刀,切藥。
君臨佑攔住她,“給我回去休息。”
晚秋和七爺送藥回來,見君臨佑按住莊雲木拿刀的手,而莊雲木則瞪著君臨佑,趕忙上前拉開。
七爺菸袋都掉在了地上,“君公子,你是如何惹著雲木了?”
“我如何敢惹她?不過想讓她回去休息罷了。再照這般樣子下去,只怕別人沒治好,自己先倒下了。身為醫者,自己卻不知惜命。”
“呀,小姐,你手怎麼了?”晚秋見案板上有血,再看,莊雲木的手被藥布纏著,上面還沁出了絲絲血來。
“無事。”
莊雲木低頭切藥。
“你,快勸你家小姐回去休息啊。”
君臨佑這刻十分看不慣晚秋。
晚秋一臉為難,“小姐從小就是這般性子,勸也勸不了的。”
“我還不信勸不了。”
君臨佑奪下菜刀,把刀往遠些的地方一丟,回身就抱起莊雲木往茅屋方向走。
莊雲木沒有大幅掙扎,她覺得那般有些不成樣子。只冷冷道,“君臨佑,放我下來。
“不可能放下。”
君臨佑十分堅決,“你現在這副模樣,逞強個什麼勁,在那兒待著也是浪費時間。不如現在回去好好睡一覺,沒準靈感就來了。”
“靈感?又不是寫話本子。”
“行醫也要靈感,沒準你睡一覺醒來,突然想起有什麼藥,放到藥方裡恰到好處,就藥到病除了呢。”
本以為莊雲木又要嘟囔什麼,卻是沒有。她乖巧的靠著君臨佑,柔聲問,“睡一覺醒來,真的會有靈感麼?”
“會的。”
君臨佑低聲應她,“閉上眼睛。”
待到茅屋時,莊雲木已睡沉。
君臨佑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榻上,蓋好被子。
想起母親安寢時都要摘去頭飾,君臨佑便伸手取下莊雲木的髮釵。小小的月牙狀的石頭,毫無人工雕琢的痕跡,摸在手裏還有溫潤的觸感。君臨佑覺得甚有意思,便拿在手裏把玩了一會兒。
突然憶起,六王兄似也有一塊這樣的玉石,是故母沈太妃所留下的遺物,就算不近人身,摸起來也有溫潤的觸感,四季不改。還說是在世間再難尋到第二塊。
如今看來果真是誇大,再好的東西,這偌大的世間,還怕找不到第二塊嗎?
君臨佑把釵放到枕下,又給莊雲木掖了下被子,這才轉身離去。
莊雲木這一覺睡得沉久,再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晌午。整個人都睡得昏昏沉沉的。
屋外似有樂鼓之聲,很熱鬧的樣子。歡聲笑語摻雜其中,彷彿是遇到了什麼經年難遇的喜事。
莊雲木起身,見洗漱之用都備在了床邊,便迷迷糊糊的開始收拾。
心內疑惑著,這外面到底怎麼了。
還懵著,索性就坐在榻上發會兒呆。手上傳來絲絲的痛,她抬起來看,不看還好,一看,這君臨佑還真是長了雙笨手,這一圈圈的把傷口纏住,有什麼難的,竟還能弄得這般難看。
莊雲木實在忍不了,單手麻利的解開藥布。傷口處被捂得都有些發白了,也沒人給換換。她從包袱裡取了一盒藥粉,撒在傷口上,就任它去了。
不多會兒,晚秋叩門,“小姐?小姐可醒了?”
“醒了,進來吧。”
莊雲木摸摸頭髮。
“小姐可算醒了,我隔一個時辰來敲一次門,只這次應了。”
“晚秋,外邊是怎麼回事?這般熱鬧?”
晚秋撲在莊雲木膝上,滿面喜色,“小姐,你猜猜。”
莊雲木推開她,“我不猜,我不信你能忍住不說。”
“今日小姐不猜,我就真不說了。”
在首陽山的這些日子裏,晚秋一直都悶悶的,唯有今日,解脫了似的歡樂。
“有人娶媳婦?”
莊雲木試探著問。
“不是呀小姐,”晚秋搖頭否定,果然是憋不住話的,著急開口道,“是昨日的最後那副藥,起效了!”
她說完,等著看莊雲木的表情。
“晚秋,這是真的嗎?!”
果然,莊雲木很是激動。壓在她心裏的石頭終於除去,整個人都輕快暢意。
“昨日小姐歇下後,我和七爺不敢怠慢,按照小姐寫的藥方配了最後一副藥,熬好了就給他們送去。那三人的狀況小姐也知道,病得連床都下不了。今日,他們竟奇蹟般的能下床了!”
“落塵長老知道後,親自為他們診脈,他們的脈象已恢復正常,只是虛弱些。面色也如常人了。整個村子現下都在慶祝,他們終於有救了。”
莊雲木很開心,開心到懷疑,“晚秋,那三個病人在哪兒?快帶我去看看。”
“正是來請小姐過去的。”
莊雲木一進屋,落塵就趕忙站起來相迎。他的眼裏多了往日沒有的光亮與雀躍,如不知愁的少年一般。
“落塵。”莊雲木眼裏帶著笑意。
“雲木姑娘,大恩不言謝。你於端溪一族有再造之恩,日後若有用得著的地方,落塵萬死不辭。”
落塵說著竟跪在了莊雲木面前,聲音哽咽。
“快請起。”莊雲木虛扶了一下,“我想看看那三個人。”
落塵側讓,喚來了三人中最小的那個孩子,“靈秀,過來。”
那被喚作靈秀的小姑娘聽了落塵的話,怯生生的走過來。
莊雲木蹲下,“靈秀是嗎?過來姐姐看看你好不好?”
靈秀抬頭望著落塵。落塵點頭,她才靠近莊雲木。
“姐姐須看下你的眼睛,舌頭,你不要害怕,照姐姐說的做就是,好嗎?”
靈秀點頭。
莊雲木檢查完畢,十分欣喜,再看看靈秀紅彤彤的臉蛋,更是開心。“她真的好了。”
君臨佑站在一旁望著莊雲木,望著她那種發自心底的開心,思量著,她是身為醫者治癒了病患所以心滿意足的開心,還是,她本就是那種會因為別人而開心的人。
“雲木姑娘,明日我便送你回去。這段時間實在是辛苦你了。”
落塵這句話太過突然,莊雲木有些反應不過來。
“莊老爺因為你失蹤一事臥病在床,雖多次替你傳書,終是不能徹底安心。我想你也放心不下,現下已有藥方,我按著藥方煎給族人服下便是。”
“藥方?”莊雲木很是詫異,“藥方都是我親自手書給七爺和晚秋的,你已有了嗎?”
“藥渣。”
落塵也不避諱什麼。“我每日都會去檢驗藥渣,再回去把藥方寫下來。”
莊雲木聽了這話,一時無言。晚秋七爺也膈應得慌。七爺咂巴著菸袋,有些尷尬的咳嗽了兩聲。
君臨佑上前,把莊雲木拉到身邊,“那就勞煩,明日好生的把我們送出去吧。”
落塵嗤笑,“若不是看在雲木姑娘的面子上,你以為你走得掉嗎。”
君臨佑挑眉,“你可以試試,”
無論如何,這事也總算辦好了,這些人也沒事了。莊雲木不想再起什麼波瀾,拉了一下君臨佑的袖子。
“落塵兄,雲木不需要你如何報答,確保我們每個人都安全回去,日後不再相擾就好。”
莊雲木收起了笑意,強調道,“是每個人。”
“自然。”
落塵應聲。
“雲木姑娘,我還有個不情之請。”落塵把一塊玉佩遞給莊雲木,“這是你娘當年留下的,說是她最珍貴的東西。她用此物跟我們保證,一定會回來找我們,屆時再取回。你是她的女兒,如今也算是履行了她的承諾。我們也要離開這個地方了,此物,就交予你保管吧。”
莊雲木接過,“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