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取通知書下來那天，陳嵐像往常一樣來我家找我，順便來看巫曉風。

    巫曉風看見她，點點頭不冷不淡算打了招呼。

    陳嵐坐在客廳裡看了他很久，不似以前那般活潑，有一口沒一口喝著我給她倒的水，居然沒有說話去纏著巫曉風。

    我想大概是她大學跟我們所在的城市不一樣，她以後就再也沒有辦法天天看著自己心愛的男生，跟我見面也只能是在假期，傷心在所難免，也就沒說什麼。

    大約十幾分鍾後，陳嵐突然喊我陪她出去散散心，我陪她走到小區門口，她讓我等一下，然後在小賣鋪裡面拿出事先寄放在那裏的行李。

    “哇，陳同志，你這是搞什麼？這麼快就要去學校報到了？”我看她這身要出遠門的行頭，驚訝不已。

    現在才八月份，距離九月開學還早著呢。

    “我要離家出走了。”陳嵐這句話悠悠傳來，她說得那麼平靜，臉上沒有表現出過多表情。

    我懷疑是自己幻聽了，又問一遍：“你說什麼？”

    “我要離家出走。”

    這一次，陳嵐的語氣有說不出的堅定，好像上一句話她還在心底裏仿徨著，這一秒就已經下定了決心。

    我忽而“噗嗤”出聲，“別逗了陳同志，多大人了，沒事還離家出走，說，這次又是準備跟你爸媽去哪旅遊呀？”

    “我沒有報A市的舞蹈學院，我媽跟我爸讓我出國，學校已經聯絡好，簽證什麼的也都辦好了。”陳嵐眼底突然涌起一層霧氣，她吸了口氣，抬手去摸額頭的汗水，順帶抹去快要決堤的淚花，吐槽了一句，“破天氣，熱死了。”

    “出國好啊，我想出去還沒機會呢！放心吧，我會替你看好巫曉風，不讓他被其她女生勾搭走的！”以為她哭是因為放不下巫曉風，我又補充安慰道：“我們都會等你的，等你喝足了洋墨水回來，我們還要帶你出去炫耀呢！”

    陳嵐突然哭了起來，一開始還在隱忍著抽泣，後面乾脆改成嚎啕大哭，“我纏著曉風十幾年都沒追到他，我要是走了，幾年無聲無息，那我們就徹底完了！”

    我從小看不得別人流淚，她一哭我又替她難受又什麼都做不了。

    慌亂地拉著她跟她的行李到大榕樹下坐下來，我好聲開導著，“嵐嵐，你不能這麼想呀，巫曉風一直不接受你，可能是因為你太容易得到了，不是有句話叫什麼‘得不到的就更加愛，太容易來的就不理睬’嗎？你跟巫曉風啊，就是這種情況，也許你出國幾年，遇到更好的人，就沒有這麼喜歡巫曉風啦！而巫曉風他習慣了你一直愛著他，對他這種混過社會的人來說，你對他呀太沒挑戰性了，等你突然離開，兩三年沒有訊息，他一定會開始想你，開始後悔自己當初沒有好好珍惜你！到時候......哼哼，你就可以讓他明白，什麼叫‘當年的我你愛理不理，現在的我你高攀不起’了！”

    陳嵐抬頭望著頭頂茂密的榕樹葉子，她向來是個很樂觀的女孩子，今天卻來得格外傷感，她說：“你說的道理我何嘗不明白？只是小沙，你知道嗎？愛他已經變成我生命裡最深的一種習慣，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他，不去見他，不去愛他，有時候我反省自己，是不是愛得太輕賤了？我想，我愛一個人愛到沒有他活不下去一定是因為我生活太貧瘠，所以我試著很想很想他了也不去主動找他，不去見他，我學習、看劇、練舞、交朋友，把自己變得很充實，我努力了，努力不那麼愛他了……可是我的時間，是一種特製的酵粉，曉風是唯一配我的藥水，遇見他，只有他能讓我發酵，無論時隔多久，它只增無減。”

    我張張口，說不出安慰的話。

    沒有切身經歷刻骨銘心的愛時，是不懂陳嵐的痛的。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會罵她沒志氣，不就是一個男人，天下好男人多的去，幹嘛這麼缺根筋非巫曉風這棵歪脖子樹不可？如今的我，想到如果有一天，顧陽他不愛我，離開我，那麼沒有顧陽的巫小沙，還是完整的巫小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