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日子是天邊慢慢遠去的沙鷗，當我們在無憂無慮地觀賞玩鬧中意識到，那隻近在眼前膘白肥胖的沙鷗，已經變成天邊若隱的白點時，也就迎來了文理分班。

    一個班級好不容易從散漫走到團結，就又要分離，一時間，高一（1）班的氣氛有些說不出的傷感。

    班主任是剛實習轉正不久的女老師，跟我們這群剛出茅廬的愣頭青代溝尚淺，非常能理解我們的心情，上課前她語重心長說了句：“初三難過，覺得初中畢業後再也遇不到這麼好的一個班級，於是高一惦記著初中，高二惦記著高一，高三才後悔不懂得珍惜。人總活在當下守望過去，殊不知‘眼前人才是心上人’，現在開始珍惜，還來得及。”

    頓了頓，班主任語氣一變，調皮地衝大家笑了一下，纔對顧陽說：“班長，放學前把文理分科的名單整理好，交到我辦公室來。”

    所有人各懷心思忍了一節課，剛下課，全班譁然，為選文選理之事糾結萬分。

    有些人，糾結的不是讀文讀理，而是不確定想要繼續在一起的那個人，在接下來的兩年裏會何去何從。

    陳嵐戳戳巫曉風的手臂，語氣儼然已經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模樣，“曉風曉風，你選文還是選理？”

    巫曉風考上高中後似乎覺得自己已經矇混過關完成了任務，又恢復了以前上課睡覺，下課跟他的兄弟偶爾聚聚，放學偶爾出去打打架為某個鬧事的小弟出出頭的日子。

    他似乎還沒睡醒，被陳嵐一吵，迷迷糊糊地抬頭，看我也回頭看著他，問：“選什麼？”

    “嵐嵐問你選文還是選理。”我好脾氣地替陳嵐重複一遍。

    巫曉風問：“你呢？你選什麼？”

    我是想選文的，但想到顧陽，我又轉回頭去看他，“顧陽……”

    “理。”

    我還沒開始問，顧陽已經給出了答案，毫不拖沓含糊。

    陳嵐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我也想選理！”

    現在所有人都看著我，等我做決定。

    我文科比較好，理科學起來比較吃力，思來想去，我決定選擇文科，那時的想法很簡單，選擇自己比較有優勢的，纔有更大的可能不會落下顧陽太多，爭取跟他去同一個大學。

    他們三個聽完我的答案都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巫曉風說：“我去哪都一樣，不跟你同班就好。”

    這裏的你，他是對陳嵐說的。

    陳嵐支著腦袋側頭看他，語氣淡淡聽不出傷心與否，她問：“巫曉風，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呢？”

    “你不喜歡我我可以不討厭你。”巫曉風臭著個臉，要多不討喜有多不討喜。

    陳嵐卻笑了起來，“你越有挑戰難度姑娘我越要攻克，巫曉風，餘生多多指教呀！”

    陳嵐的笑容，是年少無謂，青春不羈，不放棄，不拋棄的模樣。從小到大，她像個現實生活裡的公主，因為媽媽是舞蹈演員，爸爸也有自己的公司，在家裏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巫曉風是她唯一愛而不得的少年，年少懵懂的她可以為他孤注一擲，奮不顧身，哪怕，花光自己畢生的青春。

    巫曉風一臉抓狂的姿態，最後，幼稚的巫曉風對陳嵐說了一句：“想做大哥的女人，你打得過我嗎？”

    哦，我有沒有說過，巫曉風的夢想，是做個像陳浩南一樣的大哥？

    陳嵐強忍著笑意，“曉風，你這麼可愛知不知道會讓我對你的愛更加不可自拔？”

    陳嵐是忍著，我可是毫不客氣地笑噴了，感受到身後殺死人的目光，我還要去拉著顧陽陪我一起嘲笑巫曉風，剛搭上他的肩膀，頓時想到顧陽好像是喜歡陳嵐的，他現在一定又被陳嵐傷透了心，這種情況我怎麼可以在他面前笑得這麼猖狂？

    於是乎，我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一手捂著剛纔笑疼的肚子，上下兩難，憋得眼淚都出來了。

    顧陽嘆了口氣，把我放在他肩上的手拿下來，又從桌底下抽出張面巾紙塞到我手中，我在他從頭到尾默默無言的舉止間，看到了……父親對智障女兒無可奈何的憐惜？

    “我選文。”巫曉風留下這句話，就往教室外走去。

    “給他填理。”

    “給他填理！”

    我跟陳嵐簡直異口同聲。

    顧陽一笑，“女子難養。”

    “這是為他好，就他那斤兩，你應該很清楚，理科比文科適合他不是嗎？”巫曉風現在自暴自棄，爲了躲避陳嵐可以隨便選擇文科，搞不好以後他開竅想學後悔就來不及了，身為一個稱職的好妹妹，在學業這一塊，我得為巫曉風好好把關啊！

    “說得這麼好聽，你就是怕跟我家曉風繼續同班唄。”陳嵐無情地戳穿了我的小心思，話鋒一轉又說：“不過讓曉風留在理科班這一點我們倒是不謀而合了，不是說爲了方便我繼續喜歡曉風，而是我也覺得我們曉風那聰明的腦顱比較適合選理。”

    顧陽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我們不能幫曉風做決定。”

    嗯，說是這麼說，行動上顧陽卻在登記表理科那一邊寫上了巫曉風的大名，甚至嘴邊露出了一絲得逞的笑容。

    難道是我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