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鬼影
吳弘文從未見過這樣的簡單戰書,耶律含煙也沒有見過。
那所謂的戰書只是一張小紙條而已。
可是這戰書越是簡單就越讓人心中感到隱隱不安,絕沒有人會拿小紙條來跟耶律含煙開玩笑。
吳弘文將那紙條開啟,見紙條上只是簡簡單單寫了兩句話。可是在這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雨夜,那紙條上的字卻是無法看清的。
吳弘文正要問,卻突然覺得背後有一股涼風襲來,依他的經驗,那股風絕不是這雨夜裏清涼的秋風。
那是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吹在背上只覺得後背隱隱有些發癢,又似乎是冷。
那簡直是一股妖風。
耶律含煙也感覺到了這股風,對於他來說,這股風是迎面吹來的。
可是他們誰都沒有動,以他們的身手完全可以後發致人。
妖風停了。
一陣渾厚的大笑聲傳了過來。
那笑聲似乎很遠,又似乎就在跟前。
終於,在黑暗中出現了一個比漆黑的夜色還黑的影子,飄飄忽忽,如鬼如魅。
那黑影道:“這麼好的酒怎麼沒人請我喝?”
黑影接著道:“我若是不喝些酒今晚怕是要睡不著了。”
耶律含煙只是依舊在一口一口地喝著酒。
吳弘文也狠狠地灌了一口大聲道:“閣下的鼻子要比我的都靈,可是如果不現身又如何能夠喝到這樣上好的陳年花雕呢?”
那黑影道:“你們又不請我喝酒。”
吳弘文大笑道:“閣下若不主動來喝,等一會兒我們喝完了,閣下豈不是要吃虧了?”
吳弘文已經知道來人是誰,他故意用吃虧來引誘那黑影,因為那黑影是從來不會吃虧的。
世上從來不吃虧的只有一個人。
吞象和尚。
果然,吞象和尚停了下來,他肥大的身軀已走到放酒的石桌前。
他笑盈盈地道:“還是這位兄弟說得對,灑家若是再逗你們便要誤了這好酒了,這麼大的虧足可以叫灑家氣上三天三夜也不止。”
耶律含煙卻似乎根本沒有聽見,甚至連看都沒有向吞象和尚看一眼。
他還是一口一口地喝著酒,他冷漠的眸子依舊注視著遠處無盡的黑暗。
吳弘文看了看耶律含煙突然大笑道:“哈哈哈,那恐怕你真的要氣上三天三夜了。”
吞象和尚怒罵道:“他孃的,灑家從未氣上三天三夜過,因為灑家從未吃過虧。”
吳弘文淡淡道:“在下只是擔心閣下今天要吃點虧了。”
吞象和尚也看向耶律含煙道:“你的意思是他不肯請我喝酒?”
吳弘文道:“不是。”
吞象和尚又道:“那是你不肯了?”
吳弘文笑道:“那更不是了,這酒本就不是我的。”
他接著道:“這是這是上好的陳年花雕。”
吞象和尚的目光轉到石桌上的酒罈道:“那又怎樣?”
吳弘文淡淡道:“你若非要喝著酒,今天恐怕要付出點代價了。”
吞象和尚道:“什麼代價?”
吳弘文道:“恐怕要拿出點看家本事來,否則…”
吞象和尚又問道:“否則怎麼樣?”
吳弘文道:“否則就要用血來換了。”
吞象和尚咧開嘴大笑道:“哈哈哈,那我豈不是要更吃虧了?只有傻子才用血來換酒。”
吳弘文不再多說,手中摺扇突然撐開向石桌一推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吞象和尚看看石桌上的酒又看看耶律含煙,手卻遲遲伸不出去。
他已看到石桌上的劍。
赤紅的劍柄,寸餘長的紅綾。
他突然又問道:“他就是耶律含煙?”
吳弘文道:“你不就是為他而來的嗎?”
吞象和尚大笑道:“哈哈哈,人人都要殺他,我怎麼可能甘心人後呢?”
吳弘文苦笑道:“莫非殺耶律含煙也是佔便宜的一種?”
吞象和尚道:“若有別人先將他腦袋砍了,我豈不是吃虧的很?”
吳弘文搖了搖頭,他的確理解不了吞象和尚的邏輯,或許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人能夠了解。
所以這世上才只有一個吞象和尚。
吞象和尚又道:“不過殺他之前,灑家還要先喝了他的酒。”
他的手終於伸向了石桌上的酒罈。
他平時走起來像是一道鬼影,可是現在他的手卻伸得很慢,時間彷彿也跟著變慢。
他的眼睛在耶律含煙和酒罈之間來回轉動著,他身上的肌肉早已繃緊,他的身軀雖然肥大,可是他卻無比警覺。
吳弘文靜靜地看著。
那隻肥大的手終於觸到了一隻酒罈。
耶律含煙卻沒有動,他的劍依舊在桌子上放著,他的眼睛連看都不看石桌一眼。
吞象和尚的手將一隻酒罈抓了起來大笑道:“看來你是猜錯了。”
吳弘文將摺扇合上道:“哦?”
吞象和尚道:“他還是願意請我喝酒的,等會兒我也該讓他死得痛快些纔是。”
吳弘文輕輕嘆息了一聲,因為他知道,耶律含煙不動比動還要可怕。
他隨時都可以拔劍,他的劍隨時都可以刺穿別人的咽喉,因為那只是一瞬間的事。
吞象和尚漸漸鬆懈了下來,他將酒罈開啟,也將鼻子湊上去聞了聞。
他裂開嘴笑著,滿足地笑著。
他將酒罈拿到嘴邊,脖子也已經微微仰起,他準備喝一口。
酒罈微斜,清冽的酒已到了壇沿。
突然,無盡的黑暗中閃過一道光,劍光。
如同流星照亮漆黑的夜空,流星劃過,夜又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黑暗中,只聽吞象和尚的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他拿著酒罈的手已開始顫抖。
他勉強說出了兩個字:“好…快…”
說完,那手中的酒壺已從他的手中滑落。
劍光又是一閃。
酒罈落到劍上,已被劍送回了石桌上。
酒罈中的酒在不停地搖晃,可是卻連一滴都沒有灑出來。
又是無盡的黑暗。
“隆”的一聲,吞象和尚巨大的身軀已經仰面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依舊是睜著的,大睜著。
這是他第一次吃虧,也是最後一次。
耶律含煙依舊沒有向吞象和尚看上一眼。
他一口一口地喝著酒,明亮的眸子依舊注視著遠處無盡的黑暗,他似乎根本沒有動過。
石桌上的劍也依舊放在那裏,就像從未拔出來過一樣。
吳弘文看著耶律含煙暗咐道:“耶律含煙這一劍,我是否能夠接住呢?”
他不願再去想,而是看著手中的字條道:“這紙條給我也沒有用,因為我根本看不到上邊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