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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涼亭

    秋夜。

    細雨漸疏。

    道路變得泥濘,吳弘文只覺得踩在地上軟軟的,暖暖的。

    他並不躲避泥濘的道路,只是隨性地走在路上。

    他的心中似乎永遠沒有太多的鼓勵,所以他看起來總是很隨性,很灑脫的。

    酒勁漸漸涌了上來,吳弘文只覺得臉上微微有些發燙。

    正巧這秋夜裡有些許微風。

    微風裹挾著細雨拍打在他臉上,拍打在他的衣襟上,愜意舒適的很。

    他正在享受這樣的夜。

    寧靜的雨夜

    無星無月。

    路很黑,可是吳弘文還是隱隱看到前方的兩亭裡有一個黑影,似乎坐著一個人。

    吳弘文向那亭子走去。

    亭子裡的黑影漸漸清晰了起來,亭子裡的確坐著一個人。

    一個身穿蓑衣,頭戴笠帽的人。

    那人將自己裹得很嚴實,而且是背朝著吳弘文的。

    吳弘文雖然看不見他的臉,可是卻對這背影很熟悉。

    當他看到亭子裡石桌上放著的長劍時,他已經知道這是誰了。

    那柄劍幾乎已經成了他的標誌,除了他沒有人能有資格用那把劍。

    赤紅的劍柄,寸餘長的紅綾。

    耶律含煙似乎已經在亭子裡坐了很久。

    他桌子上擺著七八個小酒罈,有三個七歪八斜地躺在石桌上。

    那三個酒罈早已經空了。

    此時耶律含煙手中還握著一隻酒罈,他像一隻木雕一樣坐在石凳上,遙望著遠處。

    遠處是無盡的黑暗,誰也不知道他那雙無比冷漠的眸子在看什麼,心裏又在想著什麼。

    吳弘文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可他除了偶爾仰起脖子喝一口酒之外還是一動不動。

    吳弘文將扇子撐開,朝著自己輕輕扇了扇終於開口道:“你竟然在這裏。”

    耶律含煙沒有回頭,道:“那我改在哪裏?”

    吳弘文沉聲道:“你應該躲避追殺,你卻在這裏大搖大擺的喝起酒來了。”

    耶律含煙冷冷道:“如果換做你,你就會逃麼?”

    吳弘文突然笑了笑,沒有說話。

    如果自己是耶律含煙,自己會逃麼?

    當然不會。

    那耶律含煙又怎麼會像一隻老鼠一樣到處躲避呢?

    自己這種問法倒是有點小看了耶律含煙。

    耶律含煙果然反問道:“你見了我為何不逃?”

    吳弘文大笑道:“我聞到酒的味道,往往就走不動了。”

    耶律含煙似乎對吳弘文的話很感興趣,他扭過頭看著吳弘文道:“既然不走為何不坐下?”

    吳弘文往耶律含煙對面的石凳上坐下道:“我既然坐下了你是不是該請我喝酒了?”

    耶律含煙冷冷笑了笑,手指輕彈,一隻裝滿酒的小罈子便朝吳弘文飛了過去。

    酒已開封。

    吳弘文穩穩將酒罈接住,酒罈裡卻連一點酒都沒有灑出來。

    吳弘文將鼻子湊到壇口處聞了聞不禁讚歎道:“陳年花雕,果真是好酒,無論是誰聞著也是走不動了。”

    耶律含煙只是在一口一口地喝著酒。

    吳弘文搖了搖頭嘆息道:“只是閣下請我喝酒的態度似乎不太好。”

    耶律含煙道:“哦?”

    吳弘文道:“不是麼?”

    耶律含煙道:“連酒罈子都接不住的人,我是不會請他喝酒的。”

    吳弘文笑道:“看來我是有資格和你的酒了?”

    吳弘文已經仰首喝了一大口,味道似乎真的不錯。

    耶律含煙道:“你不光有資格,我現在很願意與你多喝幾杯。”

    吳弘文似乎還在回味著花雕酒的味道,漫不經心地道:“哦?”

    耶律含煙卻不以為然,接著道:“因為能接住我擲過去的酒罈卻連一滴酒都灑不出來的人的確不多。”

    吳弘文笑道:“如此,倒要多謝了。”

    說完,他已經又仰首喝了好幾口,他喝酒的速度要比耶律含煙快上很多。

    吳弘文突然問道:“洪遠方丈和李真人都已經被你殺了,你為何遲遲沒有去找我?”

    耶律含煙道:“你希望我去找你?”

    吳弘文道:“我倒不那麼着急想死。”

    耶律含煙道:“那你還要和我喝酒?”

    吳弘文道:“不想死的人卻未必是怕死的人,有些人想死卻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不是麼?”

    耶律含煙淡淡道:“比如說我。”

    吳弘文道:“你?”

    耶律含煙道:“我就是你說的那第二種人。”

    吳弘文還未反應過來耶律含煙究竟在說什麼。

    耶律含煙又已說道:“所以我希望有人能將我殺了。”

    吳弘文道:“你想死卻不敢死?”

    耶律含煙道:“或許是或許也不是,我也說不清楚。”

    吳弘文道:“可是沒有人能殺得了你。”

    耶律含煙道:“我主動去找的人自然是殺不了我的。”

    吳弘文道:“主動找你的人呢?”

    耶律含煙喝了口酒才緩緩說道:“我但願能有殺得了我的人。”

    吳弘文又問道:“你不想殺人了?”

    耶律含煙淡淡道:“不想了。”

    吳弘文對耶律含煙的回答非常吃驚。

    無論是誰聽到耶律含煙說自己不想殺人了都會吃驚的,耶律含煙似乎本來就是為殺人而生的。

    耶律含煙目光轉向吳弘文道:“你不相信?”

    吳弘文沉吟道:“我相信,只是我不知道為什麼?”

    耶律含煙道:“一定要知道為什麼嗎?”

    吳弘文道:“你若不說為什麼,這酒喝著實在是彆扭。”

    耶律含煙的眼睛又望向遠處的黑暗,過了半響才緩緩說道:“或許洪遠和尚的話真的對我產生了影響。”

    吳弘文並不知道洪遠和尚和耶律含煙說了什麼。

    耶律含煙又開了壇酒接著說道:“我去找他的時候他並沒有出手。”

    吳弘文似已明白洪遠方丈的用心良苦,道:“洪遠大師想要感化你?用自己的死來感化?”

    耶律含煙點了點頭,目光已經凝視著黑暗,可他的眸子卻變得更加深邃。

    吳弘文嘆了口氣道:“如此看來洪遠大師並沒有白死?”

    耶律含煙沒有回答。

    吳弘文接著道:“那些想要殺你的人呢?”

    耶律含煙冷冷道:“我已經說過,我不可能躲著他們。”

    吳弘文搖了搖頭道:“看來他們只有死了。”

    耶律含煙淡淡道:“我可以不去殺人,可我無法控制那些喜歡送死的人。”

    吳弘文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無奈道:“那要殺到什麼時候?”

    耶律含煙道:“殺到有人殺了我為止。”

    吳弘文也不再說話。

    耶律含煙接著道:“或許已經快了。”

    吳弘文道:“這世上還有人的劍比你的快?”

    耶律含煙道:“或許有一個。”

    吳弘文問道:“誰?”

    耶律含煙沒有回答,而是從懷中緩緩掏出一張紙條來。

    那紙條交到吳弘文手中時還是疊著的。

    吳弘文道:“這是什麼?”

    耶律含煙淡淡道:“可能是戰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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