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吃虧
沒有人看見吞象和尚是何時走過來的,因為他走起來真的如同鬼魅一般,剎那間便到了吳弘文身側。
吞象和尚笑盈盈地道:“這位老弟可否也請灑家喝上幾杯酒?”
吳弘文回首道:“你也有病故事講給我聽?”
吞象和尚搖頭道:“我沒有故事。”
他又補充道:“我即便是有故事也不會講給你聽的。”
吳弘文道:“哦?”
吞象和尚接著道:“因為我從不給別人好處,只有別人給我好處,我要用故事換你的酒喝我就是吃虧了的。”
吞象和尚的話讓吳弘文哭笑不得。
老人已經在悠閒地抽起了旱菸,因為他面前的酒壺早已又空了。
吳弘文苦笑道:“那我為什麼要請你喝酒呢?”
吞象和尚道:“因為我每到一個地方總是要佔些便宜的,否則我會難受一整天,若是因為沒有佔到便宜而難受,那我的確虧得很。”
吳弘文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倒的確有些道理,人活在世上是該時刻暢快些的。”
吞象和尚大笑道:“哈哈哈,我看你倒是個爽快人,我也不為難你了。”
說著,他已從腰上解下一個酒葫蘆來。
吳弘文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大的葫蘆,這是他見到最大的一隻。
吞象和尚接著道:“我要將這隻葫蘆打滿,你只需替我付了酒錢就行了。”
吳弘文道:“那我豈不也吃虧得很?”
吞象和尚正色道:“你也不願意吃虧?”
吳弘文道:“當然不願意,誰生來就喜愛吃虧呢?”
吞象和尚道:“不想吃虧也不是不行,可是你遇著我是非吃虧不可的。”
吳弘文道:“我吃點虧倒也無妨,只是要看這便宜要給誰來佔,不是所有人要我吃虧我都會吃的。”
吞象和尚的臉色已有些難看,道:“那我要讓你吃虧呢?”
吳弘文冷笑道:“這麪館裡誰叫我吃虧都行,可我偏偏不想吃你的虧。”
吞象和尚的肌肉已開始繃緊,似乎要將身上的僧袍撕裂。
他瞪著吳弘文道:“看來這老頭給你講的故事你是沒聽到心裏去。”
吳弘文淡淡道:“哦?”
吞象和尚接著道:“你若是不吃虧,我就只得出手了,從來沒有人敢拒絕我的要求。”
他的拳頭已握緊。
吳弘文手中的摺扇在胸前輕輕搖動,在摺扇一來一去間已將上身要害全部罩住。
他淡淡道:“你若出手,我剛好可以見識見識你的功夫,看看這位前輩的故事講得是真是假。”
老人還在抽著煙,他的人已隱藏在煙霧之中,如仙如幻。
看不清他的面目,更看不清他的另外一隻手在哪裏放著。
吞象和尚實在不敢貿然出手,他越是看不清那老人的手在哪裏,心裏就越是不安。
可他還是故作鎮定,氣勢也絲毫未減,道:“見過我出手的人還沒有人能活著。”
吳弘文道:“或許我可以活下來呢?”
他抬頭盯著吞象和尚,吞象和尚也在盯著他。
除了門外淅淅瀝瀝的雨,麪館裡再沒有別的聲音。
老人身側的煙越來越多,越來越濃。
他整個人已似在雲裡。
吞象和尚卻突然笑了,他的肌肉已漸漸鬆弛。
他已放棄了出手。
他實在沒有把握。
他從不願為沒有把握的事冒險,也是他從不吃虧的一個原因。
可是,他也是一個記仇的人。
吳弘文拒絕了他的要求,所以他一定會找機會報復的,而且是隨時準備報復。
吞象和尚要走,可是他卻不付酒錢。
酒保居然攔了上來,問他討要酒錢。
吞象和尚是受了氣的,他正沒有地方發泄。
他的拳已再次握緊,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怪笑。
他這一拳揮出,那酒保是萬萬活不了的。
吳弘文想要出手阻攔。
可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一直沒有說話的洪沖和西域神指卻不約而同地擋在了那酒保身前。
他們快得像是一陣風,豪不比吞象和尚那一拳慢。
吞象和尚怒道:“莫非你們這店裏都是一夥的?你們合起來算計灑家?”
西域神指滿臉堆笑道:“久聞吞象和尚大名,今日有幸得見,我是要替你付酒錢的。”
他又用那巨大的食指指了指吞象和尚腰間的酒葫蘆道:“這葫蘆也給這位師傅添滿。”
說完便往櫃檯上擱了一錠銀子。
酒保收了銀子,臉上卻依舊沒有表情,他也沒有對西域神指道聲謝,似乎這發生的一切都是應該的,又似乎根本就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吳弘文越看越覺得奇怪,可是他卻想不出怪在哪裏。
吞象和尚卻很是滿意,他的臉上又恢復了笑容道:“幸會幸會,西域神指的名號也是如雷貫耳。”
二人竟哈哈大笑了起來,好似這麪館裡只剩下了他們兩人而已。
吞象和尚好像突然想起了身邊的洪衝,他轉過身去竟雙掌合十道:“這位大師也是要替我付酒錢的麼?”
洪衝道:“是的。”
吞象和尚大笑道:“還是我們佛門弟子好哇,比那些俗人強上太多了。”
洪衝道:“我只是不願看你濫殺無辜罷了。”
吞象和尚臉上的笑容突然凝結,道:“我這酒錢可不是誰想替我付就可以付的。”
洪衝沒有再說話,他已轉身出了門。
任由雨水怕打在他筆挺筆挺的脊背上。
酒壺已經灌滿,吞象和尚放在鼻子上聞了聞,他似乎很滿意。
他是不會為一些小事而影響一天的心情的,那樣纔是真正的吃虧。
麪館裡只剩下吳弘文和那老人。
老人面前的煙霧已越來越淡,漸漸地他那古銅色的臉,古銅色的手臂又可以看得真切。
吳弘文道:“多謝前輩出手相助。”
老人笑道:“我何時幫助過你了?”
吳弘文也笑道:“前輩故佈疑陣,竟唬得那吞象和尚不敢出手了。”
老人道:“我總不能白喝你的酒。”
他沉吟了片刻又道:“只是我這完全是多此一舉了。”
吳弘文道:“此話怎講?”
老人緩緩道:“我低估了你的功力,沒想到你以扇做棒,其實早已護住了全身要害,我豈不是多此一舉?”
吳弘文道:“前輩莫非已識得在下武功?”
老人徐徐吹出一口煙道:“打狗棍法!”
吳弘文愕然,他正要說話卻被老人打斷道:“棋王鄧友邦可好?”
吳弘文沒想到面前這衣衫襤褸的老人竟能叫出他師傅的名字,忙問道:“前輩認得在下師傅?”
老人笑道:“當然認得。”
他接著道:“只不過他可以隱退江湖安享晚年,可我卻又接了一件破差事,而這差事我還不得不接,可恨啊可恨!”
吳弘文道:“何事敢煩勞前輩出山,晚輩願效犬馬之勞。”
老人目中閃過一絲喜悅,可突然又嘆了口氣道:“我也想交給你算了,可是受人之託還是忠人之事的好。”
吳弘文道:“前輩可否告知在下是什麼事嗎?”
老人道:“告訴你當然無妨,況且這事還與你以為朋友有關。”
吳弘文道:“我朋友?”
老人點了點頭道:“沒錯,是你的朋友,你們倒是一路人。”
吳弘文身子向前傾了傾道:“誰?”
老人緩緩道:“周瑾瑜你總該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