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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劍意

    天是陰沉沉的,陰沉得讓人覺得壓抑。

    晶瑩的霜掛滿了枯枝,空氣已冷得徹骨。

    周瑾瑜正站在枯林裡,看著枯枝,看著枯枝上的霜,他在用心去感受,去感受這枯林中蕭索的意境。

    藍雅秋就站在他身後,靜靜地站著。

    他一言不發,藍雅秋也一言不發。

    因為他們都知道明天意味著什麼,他們已經約定要退隱江湖,可是這最後一件事卻不得不去面對。

    周瑾瑜當然知道耶律含煙的意思,因為這種方式正是自己曾經對耶律含煙使用過的。

    現在,耶律含煙用同樣的方式來邀請他,邀請他決鬥。

    耶律含煙知道周瑾瑜一定會來,因為他不得不來。

    而且他已經提前來了,因為在面對耶律含煙那樣的對手時,任何在別人眼裏看來都是微乎其微的東西,卻都可以影響到他們的勝負。

    高手之間的決鬥,勝負本就在毫釐之間。

    天氣狀況,心情、哪怕是陽光的角度都可能決定最後的勝敗。

    這種境界也只有周瑾瑜和耶律含煙這種超脫於世外的高手才能真正體會。

    所以,事先來熟悉這裏的地形,來感受這裏的蕭索已變得極其重要。

    周瑾瑜在枯林裡站了已有整整一天,他相信耶律含煙早已經來過了這裏。

    忽然,他開始轉身往回走。

    藍雅秋忍不住問道:“你都熟悉了麼?”

    周瑾瑜道:“還沒有。”

    藍雅秋道:“哪裏還沒有?”

    周瑾瑜道:“耶律含煙的心態。”

    藍雅秋道:“那你們誰會贏?”

    周瑾瑜道:“他若是用一顆仇恨的心態來與我決鬥,那他一定會敗,可是他若是用一種寬懷博大的心態來與我決鬥的話,那結果就真的很難說了。”

    藍雅秋顯得有些擔心,她說道:“無論如何,你的心態一定要調整到最佳。”

    周瑾瑜笑了笑,道:“我的心態早已是最佳,我已經忘記了仇恨,我之所以應約而來,只不過是想為這麼長時間的恩怨做一個了結罷了。”

    他看著藍雅秋接道:“無論如何,我答應你的事情都一定會做到。”

    藍雅秋皺眉道:“你這樣說的話,說明你的心態還沒有調整到最佳。”

    周瑾瑜道:“哦?”

    藍雅秋接著道:“你記不記得咱們在湘西遇到的那個小柳?”

    周瑾瑜道:“當然記得。”

    藍雅秋道:“那她說過一句話,你還記不記得?”

    周瑾瑜道:“她說了什麼?”

    藍雅秋道:“她說一個人若是心有牽掛就無法將劍術發揮到最佳狀態。”

    周瑾瑜當然記得這句話,可是他又如何能心無牽掛?

    一個人一旦對他的女人有了承諾,那他就有了責任,也有了牽掛。

    而耶律含煙卻恰恰已經沒有牽掛!這一點周瑾瑜也明白。

    藍雅秋忽然正色道:“我希望你記住,明天你無論能否活著回來,我都只等你一天。”

    她咬了咬牙接著道:“我會好好活下去,我說到做到。”

    藍雅秋說出這樣的話遠比她對周瑾瑜說一聲“我愛你”還要艱難得多。

    周瑾瑜淡淡笑了笑,他當然明白藍雅秋的意思。

    此刻,就算說任何感激的話都會顯得蒼白,他也不能再說話。

    藍雅秋也不能再說話,她也不敢,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兩個人一前一後,默默地往回走。

    第三天,城西枯林。

    冷風如刀,大地已籠罩在白濛濛的大雪之中。

    大雪紛飛,天地已渾然一色。

    在這銀白的洪荒之間,卻有一條紅綾在冷風中飄蕩。

    耶律含煙正站在枯林之中,站在蒼茫的天地之間,他的背上負著琴,手中拿著劍。

    赤紅的劍柄,寸餘長的紅綾。

    雪下得很厚,人踩上去只覺得鬆鬆綿綿,不停地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枯林裡很靜,靜得幾乎可以聽到雪落在地上的聲音。

    不過這種聲音很快就被那“咯吱,咯吱”的聲音所蓋過。

    周瑾瑜走進了枯林,他的手中拿著一把乳白色的劍,劍和雪一樣白,卻比雪的顏色要溫暖。

    一個人的心中若是充滿了愛,那他的外表又怎會冷酷?

    周瑾瑜已站在了耶律含煙含煙的面前。

    他很平靜,他並沒有表現出一絲仇人相見的憤怒,他靜靜地站著,等著耶律含煙說話。

    這樣的對手,即便是要立刻決出生死,若是不說幾句話也難免會感到遺憾的。

    所以他並不急著要動手。

    耶律含煙似乎也正有同樣的想法,他果然開口道:“你爲了仇恨而來?”

    周瑾瑜道:“並不是。”

    聽到周瑾瑜這樣說,耶律含煙反而有些吃驚,他問道:“不是?你不是一直想要找我報仇麼?”

    周瑾瑜淡淡阿斗:“曾經是,可現在已經不是了。”

    耶律含煙道:“那你為什麼來?”

    周瑾瑜道:“因為你認為我一定會來。”

    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耶律含煙道:“你認為你一定可以勝過我?”

    周瑾瑜道:“並沒有。”

    耶律含煙奇怪地盯著周瑾瑜,他從未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一個人,他忽然道:“我從你的身上已看不到殺氣。”

    周瑾瑜淡淡道:“只有絕頂高手的身上纔可以看得到殺氣。”

    耶律含煙也淡淡道:“但是也有一種絕頂高手身上是看不到殺氣的。”

    周瑾瑜道:“哪一種?”

    耶律含煙道:“心中充滿愛的絕頂高手。”

    他說得沒錯,周瑾瑜也沒有反駁。

    他忽然又道:“我已經輸了,你可以拔劍了。”

    周瑾瑜沒想到耶律含煙這哥從地獄來的殺手竟然會輕易承認自己輸了,忍不住道:“還未交手你怎麼知道自己已經輸了?”

    耶律含煙淡淡道:“高手之間的決鬥,並不一定非要拔劍才能決出勝負。”

    不等周瑾瑜說話,他便又接著道:“我可以感覺得到,你的劍意已遠遠地高於我,我的確還從未遇到過一個人還未出手,就讓我感到自己已經輸了的人。”

    周瑾瑜道:“我沒想到你會這樣說。”

    耶律含煙淡淡道:“人總會變,誰又能想到十年後的自己又是什麼樣子呢?”

    他嘆息道:“你可以拔劍了,拔劍報你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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