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重生的綠葉林 下 7
雙王會師之後一連數日,瑟蘭迪爾在阿卡德納理政,與凱勒鵬簽訂了兩國之間的文字協定,書面劃定了疆域、人口的具體歸屬及舊林路的共治權。之後,瑟蘭迪爾又宣佈了阿卡德納及許多林村的重建計劃,對戰爭中英勇作戰的將領們逐一獎賞與封授,對陣亡者的家人也作出撫卹。在重要政令宣佈實施後,經粗略整修的阿卡德納城再度開宴,慶賀綠葉林的新生。
那一晚星月初上時,城頭悠遠雄渾的號角齊鳴,高牆內外燈火通明。雖然由於戰後初整,宴會上的美食並不豐盛,精靈們還是竭盡所能地營造出歡愉的氛圍。瑟蘭迪爾與洛斯蘿睿爾的王座被並置在大廳盡頭的正中,央,其他精靈在座下載歌載舞。大臣和將領們輪流向自己的國王和王后敬奉美酒。忽然,來自長湖的流浪漢們,那些曾經和精靈並肩作戰的人類也穿過歡宴的場地走向瑟蘭迪爾的王座。
這段日子裏,他們一直生活在森林中,也獲得了參加這次盛宴的邀請。友善的西爾凡精靈送了許多適合宴會穿著的衣物給他們,因此他們個個穿戴得潔淨漂亮、神清氣爽,已完全沒有當初落魄時的影子。走在頭一個的哈拉登穿著深褐色禮服,身量要高過自己所有的同伴。正值人類盛年的他目光堅定、精,幹強壯,看起來已經是受眾人認可的首領。他率著同胞穿過精靈樂師與歌舞者們,婉謝了侍者奉上的美酒,徑直走到瑟蘭迪爾的座下。
“我想和夥伴們向您宣誓效忠,陛下。您能接受我們的敬愛,讓我們居留在綠葉林嗎?”哈拉登看看左右的夥伴,又仰視座上的瑟蘭迪爾說。
周圍的樂聲一時停頓下來,西爾凡們紛紛好奇地圍觀這一幕。坐在一旁的洛斯蘿睿爾從沒見過這樣的情形,不禁深感意外,扭頭看向自己的丈夫。
“我族不接受外族的效忠,”瑟蘭迪爾放下手中的酒杯,神情淡淡地說,“我們確實曾聯手作戰。但如今戰火平息,長湖已重獲安寧,回到你們的家鄉去吧。”
“長湖並不是我們的家鄉,我們只是一些流浪漢,陛下。”哈拉登說。
“那麼綠葉林也將只是你們路過的地方。你們可以在這裏充分地休養,然後繼續前行。我和族人的祝福將與你們的腳步相隨。”瑟蘭迪爾回答。
聽到精靈王禮貌但乾脆的拒絕,王座下的人類紛紛露出失望、無奈的神情,唯有哈拉登似乎不打算放棄。
“我聽說過精靈的禮儀,”哈拉登忽然從腰間皮鞘裡抽出一柄短劍,再雙手捧劍單膝跪下來,“陛下,我所深愛的弟弟哈蘭德,還有許多好友都不幸戰死埋骨在這片森林。我敢說,我和我的同伴們與精靈一樣熱愛並想要守護這片土地。懇請陛下接受我和我同伴的效忠,讓我們居留在這裏。”
瑟蘭迪爾默然注視眼前下跪的人類,目光停在對方手捧的短劍上,之後又在哈拉登的髮色五官上徘徊。
“你從哪裏得到這把劍?”瑟蘭迪爾忽然問。
哈拉登不禁愣了一下,沒想到精靈王會關心這把劍。他手中的短劍其實毫不起眼,已經非常陳舊,失去了往昔可能閃耀過的光澤與鋒利。只因爲是父親留給他的,而他的父親又是從自己的父親手裏接過的,所以他一直把這件家族遺產帶在身邊,實際上甚少用它。
“這是我祖輩傳下來的。”哈拉登照實說。
“你的先祖是東來人?”瑟蘭迪爾問。
“東來人?”哈拉登再度愣住,他從沒聽說過這個詞。
費倫走向哈拉登,取過他手中的劍轉呈給精靈王。瑟蘭迪爾接過劍反覆仔細地審視,眉心蹙攏,目中光芒閃動。洛斯蘿睿爾也在一旁默默觀察這把劍,但她沒有看出任何端倪。
“我也許見過你的先祖,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瑟蘭迪爾神色凝重地說,“沒想到他的後人越過高山長河、千年歲月,最終還是來到我的面前。”
洛斯蘿睿爾猜到這把劍大有來歷,靜靜等待丈夫說下去。但瑟蘭迪爾言罷便沉默下來,又注視一回手裏的短劍,眸中閃過許多隻有自己知曉的思緒。終於,他起身離開王座,兩側的精靈紛紛退後,望著自己的國王親自攜劍走向跪在座下的人類。這時在哈拉登的眼中,灰袍的精靈王渾身散發著銀芒,身形比他原先想象的還要高削,王者威嚴令凡人之眼無法直視。哈拉登震懾無言,不由深深地低下頭。
“我現在相信這是主神的旨意,”瑟蘭迪爾垂眸俯視著哈拉登說,“從今往後,你和你的同伴、及你們子嗣都被允許居住在阿卡德納城以東、舊林路以北的地區。你們可以擇址自建一處林村,得到我族人的尊重和幫助,以及我的庇護。但前提是,你們在居留期間必須遵守我所頒定的一切律法,不得做傷害、背叛我族之事,否則將受到極嚴厲的懲罰。如果你們遵守這協定,那麼可以一直住到你們想要離開的那天,你們的來去始終是自由的。”
哈拉登抬起頭,萬分高興地看到精靈王正把短劍遞還給自己,不假他人之手。哈拉登明白,像這樣遞還短劍,意味著精靈王已經接受了自己的效忠!其他人類也都歡欣溢於言表,紛紛跟著哈拉登跪下來,說道:
“我在此發誓,我和我的子孫將永遠忠於林地王國、忠於國王陛下!”
歡宴在這一刻繼續,樂聲、歌聲再度響起,紀念這一度新的精靈與人類的同盟誕生。後來,哈拉登率眾去到綠葉林東面的“大缺口”一帶定居。那兒的森林遭到魔王的象兵毀壞,哈拉登和同伴們從此將那一片土地墾作了農田,每年向林山供給糧食。再後來,瑟蘭迪爾將附近的“赤巖”一道封賜給了哈拉登之子。從此哈拉登家族世,襲治理著這片土地,也守衛著綠葉林的東面入口。
阿卡德納的歡慶結束了,瑟蘭迪爾宣佈班師回林山。除了海拉爾受封為阿卡德納領主,繼續留守及主持重建以外,其餘將領均率部隨精靈王北歸。此時敵人已完全被驅逐,因此這支壯盛的隊伍依照禮節進行排序,不疾不徐地穿越森林。行在最前方的是費倫率領的少數斥候先鋒,騎手們都擎著深淺不一的綠色旗幟。瑟蘭迪爾與洛斯蘿睿爾不再著戎裝,改穿不妨礙騎行的常袍,並轡行在正式部隊的首位。盧埃爾腰挎號角緊跟在國王與王后的身邊。他之後纔是羅斯率領的鎧甲錚亮的騎兵近衛隊,再往後是步行的弓兵與劍士。
當這支隊伍抵達鹿跳礁附近的時候,負責在那兒重築堤壩的精靈來到林路上覲見瑟蘭迪爾,並請國王陛下視察重建進度。耽擱兩日後,北歸的隊伍離開水流如練的溪谷重新啟程。號角剛一吹響,青色葦叢裡便驚飛大群白羽長喙的水鳥。它們不停地盤旋低舞、嘰喳吵叫,撲稜揮動的翅膀將清涼的水霧灑得滿天皆是。瑟蘭迪爾自馬背上仰起臉,洛斯蘿睿爾更是對這許久不見的“喧吵”景象露出由衷的笑容。之後數日,隊伍開始間茬著穿越一片片闊葉林、林間泉泊或者草甸。西爾凡們從不住在草甸區,因此這些起伏的荒丘雖然一片翠綠卻沒有任何的村莊。
比起白日,精靈們更愛夜晚。在這樣安寧和平的林地裏行進,即使身處黑夜也無比舒服。精靈們點起少許銀白火焰的油燈照明,以輕快的腳步行走在樹海無邊無際的沙沙聲裡。高朗夜空上的星斗與下弦月偶爾於枝椏間露面,便有精靈愉快地輕聲吟唱,繼而引起更多精靈的齊吟。當隊伍又經一夜行進,在某日黎明走出林地行到一處荒丘草甸之下時,瑟蘭迪爾忽然毫無徵兆地勒停了坐騎。洛斯蘿睿爾緊隨丈夫駐馬,同時朝身後擺了擺手,整支隊伍緩慢地停下來。
天邊最後的星斗正漸漸沉沒,周圍起伏的林地已顯現出銀灰色的輪廓。瑟蘭迪爾沉默著四顧,目中閃爍著微光。不久,他獨自下馬行出一段,然後面向西方佇立。朝陽的曙光自他的背後升起,閃耀在他錫灰的衣袍上,也照亮了西方的丘巒。遠山樹木綿密如障,近處蔓延開的短草青蔥如茵。晨風拂動精靈們的縷縷髮絲,同時送來陣陣沁人的草木香。然而本該生機勃勃的春日清晨卻一片寂靜,連鳥兒的啼鳴也不聞一聲——彷彿世間的一切都在刻意靜默著、等待著。
忽然,若有似無的馬蹄聲與清脆的鈴鐺聲打破了沉寂。漸漸地,一面綠底銀徽的旗幟自西方露了頭,一人一騎的身影出現在那片荒丘之顛!來者顯然也發現了同胞的隊伍,霎時驅馬自丘頂俯衝下來。晨風爽利,純白的駿馬踏草揚蹄,如一道白焰掠過荒山草甸,馬背上伏著手擎戰旗、金髮飛揚的精靈。瑟蘭迪爾一動不動立於原地,迎面而來的白馬就這樣一路狂奔到他的面前,再突然間嘶鳴人立。林地王國之中除了一名精靈之外,再沒有誰敢於這樣對自己的陛下“不敬”——但這情形卻引來精靈王唇邊的一抹笑意。
“Ada!”
馬背上的騎手喚了一聲一躍而下,挎劍背弓身姿矯健——矯健到在所有精靈看清他的動作之前,他已緊緊擁抱住自己的父親。這可不是精靈族常有的舉動,許多士兵都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尤其這舉動出現在他們勇敢又高貴的王子殿下,身上。當然,一些老兵還記得,他們的王子殿下五百年前倒也時常當衆撲進精靈王的懷裏撒嬌。
被兒子意外緊抱住的瑟蘭迪爾轉過眸光,看向萊戈拉斯面朝外側從而暴露給自己的金色腦勺,輕輕挑一挑眉問:“這是跟人類學的麼?”
“是,也不是。我自己想要這麼做的。”萊戈拉斯終於鬆開父親,一臉狡黠地說。
瑟蘭迪爾的目光轉向兒子手中的旗幟——綠地銀徽的王旗經戰場洗禮已經有些褪色了,邊角也不再完整。萊戈拉斯和父親一道望著它,露出驕傲的笑容。
“它跟隨我登上過卡拉霍拉斯!”萊戈拉斯說。
“然後就遇上了地震和雪崩。”瑟蘭迪爾淡淡地接道。
“啊,您竟然知道!”萊戈拉斯驚訝地嚷道,但這並沒有影響他的談興。“後來,它又跟著我去到矮人的地下宮殿——那裏和我們的林地大殿很不一樣,到處都是精工細刻的拱柱和橋樑!我多想看一看那些高懸的水晶燈全部點燃時的樣子,一定超過……”
“哦?你們居然穿越摩瑞亞,”打斷兒子的侃侃而談,瑟蘭迪爾故意嘆口氣,“我原想米斯蘭達那樣聰明,一定不會選擇這條路——但願炎魔沒有被你們笨手笨腳地吵醒。”
“……”萊戈拉斯不滿地對著父親瞪一瞪眼才又開口,“您一定完全不想聽我講,我和同伴們怎麼去到洛絲蘿林,怎麼穿越洛汗平原,怎麼和大夥兒一起保衛聖盔谷、走過亡者之道和亡靈們交涉,怎麼在海港擊敗昂巴的海盜吧?”
“聽起來彷彿不盡是狼狽,還真有一些英雄事蹟。”瑟蘭迪爾雲淡風輕地點評。
“我絕沒有辜負您的期望!”萊戈拉斯終於忍不住激動地說,“在暴雨中的聖盔谷、在烈火熊熊的剛鐸平原、在黑雲障日的莫拉農城下,我都絕不曾令您的旗幟蒙羞!”
瑟蘭迪爾平靜注視着兒子微微漲紅的臉,目光變得深沉而柔和,“是的,你沒有辜負我的期望。我把這麵旗幟託付給你時最大的期望就是……你能像現在這樣毫髮無傷地回來。”
“Ada……”萊戈拉斯不禁怔住,跟著眼圈一紅,“我也很擔心您!”
“把眼淚灑在你母親的衣襟上吧。”彷彿怕兒子再撲過來,瑟蘭迪爾目含揶揄地轉移對方的注意。
萊戈拉斯回過身,望向正朝自己走來的母親。朝陽比剛纔更加盛大的光輝閃耀在綠葉林王后豐潤的棕發與潔白的裙袍上,也映著她自面頰淌落的點點晶瑩的淚水。
“黎明時的寂靜原來是爲了這一刻而存在的。”——日後,現場目睹過王室母子緊緊擁抱和落淚的精靈都這樣回憶說。因為忽然之間,森林裏的鳥兒全都放聲啼唱,溫暖歡欣的一天在這時候纔算開始了。
北歸的隊伍抵達林山已經是數日之後。在豎琴、長笛與清脆歌聲的交織相伴下,瑟蘭迪爾攜手洛斯蘿睿爾踩過遍地灑滿花瓣的林路,穿過盛裝歡樂的人群,一直走向修葺一新的長橋。忽然,“咻”的一聲銳響自林山高處傳來,一道焰火騰騰竄入深藍夜空之中,剎那炸開的萬千紅紫引得精靈們紛紛仰面。
“米斯蘭達的魔法焰火!”萊戈拉斯歡叫一聲。
“長橋也是重修的!”萊戈拉斯踏一踏堅實的橋面,對眼前的驚喜有些應接不暇。
焰火剛一熄滅,一群盛裝的女精靈便指勾銀鈴舞蹈而出,優美輕快的舞姿和飛旋的長髮賞心悅目。她們以舞蹈迎接過國王與王后之後,又團團將王子殿下圍住。被這麼多美麗的女舞者貼近環繞,萊戈拉斯不禁紅了耳尖。
“待會兒去抱抱加里安,這些都是他特意安排給你的。”瑟蘭迪爾回頭對兒子說道。不等萊戈拉斯從舞者之中抽身,他已再度攜起洛斯蘿睿爾的手,與她一道步入橋頭雕刻巨樹花紋的壯麗門扇。而大殿之中早已點燃所有燈火,四壁光輝奪目。金銀盤裏堆滿佳餚,水晶杯中半注美酒,一切都按照新年元日的慶典標準被精心地籌備,只等大殿的主人歸來。
瑟蘭迪爾與洛斯蘿睿爾落座後,忽然,一連串如流水淙淙、清澈又悅耳的豎琴聲自門前響起。眾精靈扭過頭,見一名懷抱黃金象牙豎琴,一身華美灰袍的詩人一面撫琴一面歌唱著走進來。詩人所唱的是作於多瑞亞斯時代的古老歌曲,詞句雅麗早已難聞於世。精靈們不覺停止了一切舞蹈與交談,完全沉浸到這美妙的琴聲與歌聲之中。撫琴的歌者於是旁若無人般走到精靈王與王后面前,直至唱罷最後一句才收琴行禮。
瑟蘭迪爾朝他輕輕點頭說:“我已六百年沒有見到過這把黃金豎琴,如今很高興看到它斷絃重續,更高興再度聆聽你的歌聲。辛達族最偉大的詩人,也許只有多瑞亞斯的戴隆現身,才能與你的琴技和歌聲一較高下。”
“我怎能與偉大的戴隆相提並論,”詩人說,“陛下一直沒有見到我和我的琴,是因為我曾對自己發誓——除非王后殿下歸來,否則黃金豎琴將不會再被撥響。因此,這一曲是獻給王后殿下的。”
“是麼?看來我的王后比我更受子民的愛戴。”瑟蘭迪爾悠然架起腿,回眸瞧一眼不知所措的洛斯蘿睿爾和立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的萊戈拉斯。剛剛還一臉陶醉的精靈們此刻面面相覷,場面不由尷尬起來。
“那麼再奏一曲吧,”片刻沉默後,瑟蘭迪爾對詩人說,“為王后殿下的舞蹈伴奏。”
洛斯蘿睿爾這回受驚地轉過臉,瞪大了眼睛——她確信自己的丈夫應該還記得自己不擅舞蹈。詩人也怔了一下,但他很快再度行禮,抱著琴退到了旁側,指尖隨後撥響一支舒緩的四拍子舞曲。幾名笛手也配合他吹奏起這支著名的宮廷舞曲。
“跳舞吧,我的王后,”瑟蘭迪爾面朝洛斯蘿睿爾伸出自己的手,“由黃金豎琴來為我們伴奏。”
“我們?”洛斯蘿睿爾望著他痴痴地問——她的丈夫在燈火輝映下容顏俊美無匹。
“不然呢?”瑟蘭迪爾挑眉反問。
洛斯蘿睿爾彷彿夢遊般將自己的手交付到丈夫的手裏。她印象最深的一次與瑟蘭迪爾共舞還是在兩人的婚禮上——她記得自己似乎踩了瑟蘭迪爾的腳好幾次,並不算特別美好的回憶。與洛斯蘿睿爾的不在狀態相反,精靈百姓們此刻一片興奮與期待,不少人忙著向國王和王后的腳邊投撒芬芳的花瓣。瑟蘭迪爾牽著洛斯蘿睿爾一道步下,臺階走向舞池——於精靈們看來,他們的國王與王后步履優雅又持重,真正是王室風範。
“我都忘記該怎麼跳舞了。”直至舞池中,央洛斯蘿睿爾才恍然回過神,不禁發愁地對丈夫小聲說。
“隨便怎麼跳,愛你的子民都會覺得很好。”瑟蘭迪爾不掩揶揄地說。
洛斯蘿睿爾紅著臉拉起月白的裙襬,一個輕盈的旋轉離開瑟蘭迪爾,再儘量優雅地低身行禮。閃爍的阿蒙勒希爾輕柔環著她纖細的頸項,瑩瑩如星辰的光芒令瑟蘭迪爾的嘴角爬上微笑。日後,這次國王與王后的共舞毫無懸念地成爲了林山精靈們津津有味的談資,談了好幾百年也沒人厭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