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之戰在一場大雨中結束，第二日天氣便晴好起來。大戰中不幸犧牲的精靈都被同胞妥善葬入了森林裏隱秘的埋骨地。春天的青草正好來得及覆蓋這些大樹下的新丘，不久，就會令它們與逐漸消隱的舊冢連綿在一起。而即使此刻，這些新丘上也不缺少生機。許多精靈從林地裏摘來野花獻給死者，他們輪流走過各座墓前，留下自己的心意。米盧迪爾捧了一大把混著青草葉的白色小花跟在人群的末尾。每到一座墓前他都留下一朵花，但最後最多的花朵他獻給了貝瑞格林。半獸人潰退後，他在山坡上找到了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的人類遺骸。總管加里安意外允許他把這遺骸葬入精靈們的墓園——於是這位誤闖，入林山的人類將形體留在了這裏，永遠也不會離開。

    米盧迪爾放好花束起身，將要隨著眾精靈離開墓園的時候，忽然望見立在陽光之下，手拄權杖、面容肅穆的精靈王。他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自己的國王變得和過去不同了。以小精靈的靈力他並不能確切地指出哪裏不同，只覺得精靈王似乎已經與這片古老的林地融爲了一體，散出和森林一樣深沉、寧靜的氣息。這感覺也許過去依稀就有，但從未像此刻這樣清晰放大。感知草木的生命，感知歲月有限、春榮冬枯是森林精靈的本能，米盧迪爾卻奇怪在國王的身上自己也有著相似的感覺。就在這時，彷彿迴應他的注視一般，精靈王忽然將投向墳塋的目光收回落在他的身上，同時抬起左手朝他招了招。米盧迪爾趕緊恭敬地走過去。

    “我看到你為那個人類獻祭。他幫助過你，對嗎？”當米盧迪爾走近，瑟蘭迪爾問。

    “他叫做貝瑞格林，陛下，是個長湖人。”提起貝瑞格林，米盧迪爾不禁又哀傷地低下頭。“雖然大叔總說，‘自己年紀大了不該逞強’，還總計劃著要逃跑，可是……到最後他也沒有爲了逃命而離開，還在緊要的關頭幫助了我和Nana……他是個頂勇敢的人。”

    “所以他理應得到你的祭奠，”瑟蘭迪爾垂眸看著小精靈的發頂，目光變得柔和，“這阿爾達世界從來無法限制人類的靈魂，而無論逝者之魂去到了哪裏，都願他在主神的庇護下安息。”

    “願大叔安息……”米盧迪爾小聲地說，之後盯著腳下的石子抿唇不語。過了許久他才又含混不清地彷彿自語般開口，“可是……我要到哪裏去祭奠我的Nana？”

    “米盧迪爾。”

    “嗯？”

    小精靈揚起頭，與呼喚自己的精靈王相視。

    “你會忘記你的母親嗎？”

    “不會！”

    “那麼她一直在你的心裏，怎麼會無處祭奠？”

    米盧迪爾眨一眨眼，忽然醒悟過來。這時瑟蘭迪爾朝他攤開左手的掌心，小精靈欣喜地將自己的手交到國王的手中。

    “戰爭還沒有結束，我們每個人身上的責任也沒有消失。”瑟蘭迪爾牽起米盧迪爾慢慢轉到返回大殿的路上。灑滿金碎陽光與樹影的林路在他們腳下蜿蜒鋪展。“我不在的時候，你要繼續守護好我們的家園。”

    “陛下您又要出征嗎？”米盧迪爾扭過頭，臉上出現擔憂的神色。他很清楚國王剛離開病榻不久，而且最近每一次在子民中現身都拄著手杖。

    “敵人敗局已定，”瑟蘭迪爾淡淡地回答說，“我承諾用不了多久，你的父親就將回到你的身邊。”

    “Ada要回來了？”米盧迪爾霎時站住，興奮得張大了眼睛，“從此就會像詩歌裡唱的那樣再也不會有戰爭了，對嗎？陛下！”

    瑟蘭迪爾的唇邊掠過笑意。“西爾凡的歌謠總唱著黑暗失敗，和平再臨。不過這些歌有的寫在第一紀，有的寫在第二紀，有的是最近才寫的。而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每兩個相鄰的紀元都由一場幾乎全中土都捲入的戰爭來劃分。”

    米盧迪爾聽罷狡黠地轉一轉眼珠，說：“那麼，我就唱戰爭會暫時休止，而我會有足夠的時間成為您的戰士！”

    精靈王的神情看不出是微笑還是嘆息，一時沒有再說話。不久，一個人影出現在折轉的林路上，陽光繪出的輪廓令米盧迪爾忽然想到了什麼，目光閃閃地盯著那個影子。洛斯蘿睿爾著一襲月白長裙，臂彎裡攜帶一件適合春日的薄披風正步伐輕快地走近。她項上的星辰雖然半掩在淺棕的髮絲下，但露出的部分依舊璀璨奪目，令追逐而來的園丁鳥雀躍不已。她的身後響起鳥兒清朗的婉轉聲。

    “那天在山坡上是誰救了你，還記得嗎？”瑟蘭迪爾提示米盧迪爾。

    “王后殿下！”小精靈終於反應過來，且回想起自己曾把對方誤當作了Nana，不禁一下子紅了臉。

    行到近處的洛斯蘿睿爾聽到呼喚，笑著微微躬身，但其實米盧迪爾已並不比她矮上多少。

    “你是費倫與塔尼斯之子米盧迪爾，對嗎？”

    米盧迪爾依舊紅著臉點頭。洛斯蘿睿爾伸手撫，摸了一下小精靈眉骨處的傷疤，檢查是否癒合良好。米盧迪爾連耳尖都紅了。

    “他長得像塔尼斯多過像費倫，是個漂亮的男孩，”瑟蘭迪爾說著朝滿臉窘迫的小精靈擺擺手，“好了，退下吧，我的戰士。”

    米盧迪爾趕緊對著國王和王后行道別禮，隨後一溜煙跑開。等小精靈的身影消失在樹叢後，瑟蘭迪爾看向洛斯蘿睿爾。

    “我正在想，我的王后悄悄離開我去了哪兒。”

    洛斯蘿睿爾不回答，只抿唇笑著揭開臂彎裡的披風——底下藏著的那隻手竟鬆鬆握著一隻才編好的花環。迴環纏繞的青枝縫隙裡插滿顏色各異的花朵，顯然是剛剛自草叢中隨意折下的。瑟蘭迪爾不作聲地由著妻子踮起腳尖為自己戴上花環，洛斯蘿睿爾左右看看終於滿意地哧哧笑。這時瑟蘭迪爾才挑一挑眉問：“一切準備好了嗎？”

    “訊息幾天前就由傳信鷹送去給了海拉爾，我們明天也可以出發——先向東掃蕩殘敵，再向南進軍。”洛斯蘿睿爾恢復嚴肅說，跟著她深深挽住丈夫的胳膊，攙扶著他往前走。“不過你得答應我，你只督戰，其餘的交給我吧。”

    “那麼辛苦你了，我的副將。”瑟蘭迪爾轉過眸光，見妻子將臉頰貼在自己的胳膊上，不禁微微笑了。

    “為什麼你一定要親自去呢？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呢。”

    “爲了……想要看一看阿蒙蘭吧。”

    “阿蒙蘭？”洛斯蘿睿爾疑惑地仰起臉。

    “已經被叫做多爾戈多整整一個紀元的地方。大概許多人忘記了，那兒也曾經是我們辛達族渡過安都因河之後，建立起第一個據點的地方。”

    瑟蘭迪爾神情淡淡地回答。不過洛斯蘿睿爾知道，丈夫的心中並非像面上神情一般平靜。她回想起，阿蒙蘭是綠林西南一處荒蕪的山丘。在她初為王后的年月裡，那兒已經留下一片索倫建造的工事。由於至尊戒的黑暗力量尚存，城牆的根基無法被動搖，而附近也早已沒有任何精靈居住。也許在邪惡勢力入侵之前，阿蒙蘭也從來不是合宜居住的茂盛林地。

    “我們的軍，隊將收復它。”洛斯蘿睿爾輕聲但堅定地說。

    收復阿卡德納之戰後的隔天，迎接眾精靈們的又是一個美麗、清朗的早晨。自從葛哥洛斯地陷、牙之塔崩毀，森林中的每一段白日都陽光普照，夜晚則時常有春雷滾動。經受雨水的洗禮，含有石英砂的高牆在陽光下閃著溼潤的金色光澤。綠底銀徽的密林旗再度代替了半獸人邪惡的紅黑旗幟，在南風吹拂下颯颯展動。精靈士兵們於城門內外忙進忙出，做著出兵前的最後準備。海拉爾與費倫立在隊伍之前，眺望著南方。

    當日，精靈隊伍便越過舊林路，進入過去六百年無法涉足的黑，森林。陽光在他們頭頂消失了，路邊四處可見潰逃的敵人留下的痕跡。一些泥，濘的坑窪積著水，上面漂浮著白色的泡沫和各種被拋棄的物品。虯曲猙獰、長滿青苔的樹幹上也時常掛著破碎的鎧甲或布片。這些痕跡一直延伸向多爾戈多所在的阿蒙蘭山丘。日影偏西，精靈們周圍的樹木開始變得稀疏，目之所及到處是荒草與亂石。不過緋紅的陽光也因此照耀到了泥土上，空氣流動帶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出於謹慎，海拉爾下令隊伍停在森林與荒丘的邊緣。他和費倫都敏銳地察覺到盤桓在多爾戈多的陰暗邪氣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完全陌生的氣息——這氣息絕非邪惡，卻又帶來難以忽視的壓迫力。

    “這裏曾發生激戰，雖然戰場已經被清理過。我直覺多爾戈多已經不在索倫勢力的控制下。”海拉爾揚起視線，眺著丘頂的黑色高牆與射孔深邃的塔樓說。

    “但控制它的人實力不可小覷，”費倫也一樣望著遠處，露出凝重的神情，“我們恐怕得派出探子去查一查，不要貿然兵臨城下。”

    “當然，但派出探子也最好等到天黑。我們可以藉助樹影的掩蔽潛到城堡的側面或者後面去，那裏的城牆說不定會有缺口——如果真如我所料發生過攻城戰的話。”

    “就這麼辦吧。”

    費倫附和了海拉爾的決定。不過，他們並沒有真的等到天黑，夕陽半落時，所有精靈都望見多爾戈多的黑色大門開啟了，一隊執銀盾的騎兵緩緩魚貫而出分列在門前左右，一名傳令官樣的人物策馬自丘頂馳馬下來，灰色披風和金色長髮被風吹得揚起。

    “那是哈爾迪爾！凱勒鵬的部下！”費倫辨認出了來者的面孔。

    “他怎麼會在這兒？”海拉爾皺眉問。

    “我也覺得奇怪，”費倫說，“我看最大的可能是多爾戈多已經被洛絲蘿林的軍，隊攻克，我們的盟友幫助我們擊敗了敵人。”

    “這盟友到得可真‘及時’啊。”海拉爾神情冷淡地迴應。

    當即，海拉爾和費倫沿著山路走向阿蒙蘭高處，其餘密林精靈仍留在原地張望著。當雙方接近時哈爾迪爾提前下馬，步行迎過來。在開口之前，他先微微低頭行了個撫胸禮。

    “請允許我代表我的主人向兩位致意，邀請你們隨我進，入城堡，王上想要見見你們。”

    “聽你這話，我差點以為自己站在卡拉斯·加拉鬆城門口呢。”海拉爾說。

    “若如此，我們的招待必定會更加周到。”哈爾迪爾立刻迴應。

    “這是怎麼回事？哈爾迪爾。”費倫問。

    “說來話長，不過我願意詳細告訴你們，”哈爾迪爾繼續以溫文的態度說，“我們的王國在過去數個月裡遭到了迷霧山半獸人的圍攻，幸而女，王設下了保護環，才使得敵人不能進，入卡拉斯·加拉鬆。十日前牙之塔崩毀，我們開始向魔王的軍，隊反擊。在林地邊緣我們與敵人展開激戰，並追擊逃跑的敵人渡過了列寧·寧格洛隆的淺灘……”

    “於是就在我們毫不知情的時候佔了這裏。”

    哈爾迪爾瞥一眼海拉爾，神情嚴肅地說：“我們追擊到這兒的時候，多爾戈多之內駐守著不少的半獸人，又接納了從蘿林退回的殘部。直到昨晚我們才強攻下這座堡壘，攻城戰令我們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

    “和我們談戰爭的代價嗎？”海拉爾的眼中一剎眸光閃動，“抱歉，我們不會進，入半獸人建起的邪惡堡壘去見你們的領主。”

    “請注意你的措辭，海拉爾，”哈爾迪爾終於露出不快，“在阿蒙蘭的土地上已經沒有索倫的邪惡勢力，我們的女，王在這裏！”

    海拉爾才動了一下，費倫便搭住夥伴的肩，朝轉過頭的海拉爾使了個眼色——他現在確定知道那股強大的壓迫力來自於誰了。

    就在這時候，一道悠遠嘹亮的號角聲忽然自林地深處傳來。海拉爾和費倫神色都變了，同時轉回身，哈爾迪爾也抬起視線，見留駐在林地邊緣的密林精靈們正紛紛側身退讓出一條通道，令一人一馬行過來。馬背上的褐發精靈挎著一隻黑色的鑲銀號角，手擎八角徽王旗，面龐很年輕但神情莊嚴。行到近處，他徑直看向馬下的哈爾迪爾說：“我帶來瑟蘭迪爾陛下的口諭。明日正午，請凱勒鵬領主到舊林路上會面，我們的陛下將提前在那兒迎候。”

    海拉爾和費倫互看一眼，欣喜之餘都有些激動。

    “我會把這訊息一字不誤帶給主人。”

    哈爾迪爾立刻答應，樣子彷彿鬆了口氣。之後他不失禮貌地向密林精靈們致意告辭，跨上自己的馬回到了城堡之內。他一進門，持盾的騎兵就跟著退了回去。

    等哈爾迪爾離開，盧埃爾從馬背上輕巧跳下來，海拉爾笑著一把摟住對方——盧埃爾是他族中的子弟。

    “陛下在哪兒？”費倫接過盧埃爾手中的旗幟問。

    “陛下剛剛就在森林裏，但他派我過來的時候已經朝舊林路折返了，”盧埃爾恢復慣常的靦腆神情說，“陛下說收復阿卡德納有功，要兩位大人回去面見他。”

    第二日正午，兩國大軍如約在阿卡德納附近的舊林路兩側陣列。這段荒棄已久的大道於前一，夜由密林工兵整理過，不但清理掉了半獸人的死屍與汙物，還伐掉了阻道的有毒植物。由於魔王施加的黑暗力量消退，這些植物的根系將在地下徹底萎頓，從此不再復生。當明亮的陽光普照林路，樹木的影子紛紛收回樹根，凱勒鵬與凱蘭崔爾騎著駿馬出現在陣前，在對面迎候他們的是同樣騎在馬上的瑟蘭迪爾與洛斯蘿睿爾。兩國君主相會於森林的中，央——這是他們腳下這片土地曠古未有的景象。

    凱勒鵬與瑟蘭迪爾一樣，都著象徵辛達族的銀甲和灰披風，額戴星鑽。忽然，凱勒鵬令馬匹加速，微笑著抽出腰間的佩劍。瑟蘭迪爾亦同時抽出安加赫爾縱馬向前。兩柄利劍凌空交擊了一下，兩匹駿馬迅疾錯身後在主人的韁繩牽帶下週行。

    “七十七年不曾見面了，瑟蘭迪爾，”凱勒鵬在馬背上優雅行禮說，“沒想到自聖白會議一別，我們再度相見會是這樣的情形。洛絲蘿林與幽暗密林之間曾隔著敵人的千軍萬騎，如今卻都在我們眼前煙消雲散。”

    “如果連擁有預知能力的洛絲蘿林之主也不能料到，那麼我更加不能，也許只能用蒙受主神的指引來解釋，”瑟蘭迪爾回禮說，“可惜敵人不會無端地煙消雲散。為這相會，我們的子民和身在遠方的戰士都付出了高昂的代價。”

    “這代價將換來重生的世界。世界在改變，密林之王。”凱勒鵬說。

    “是的，我贊成你的看法。”瑟蘭迪爾勒住韁繩，神情莊重地左右審視——森林如翠障在他眼前鋪展，春日暖陽令枝椏的尖端無處不著新綠，目之所及一派欣欣向榮。“我現在宣佈，此路以北的森林將由‘幽暗密林’更名為‘綠葉林’，‘綠葉林’每一年的新年元日也更改為今日。這條林路從此你我共有，兩國以此為界。”

    瑟蘭迪爾說罷劍指腳下，安加赫爾在陽光下閃過一道耀眼的銀芒。在場所有的密林精靈，往後是‘綠葉林’的精靈都聽到了國王的話，先是驚訝，跟著紛紛露出歡欣的神情。費倫與海拉爾互相看看，最後也聳聳肩笑著擊打了一下彼此的護臂。

    “王之言即為律法，”凱勒鵬心有感慨地點點頭說，“我也宣佈，我會將洛絲蘿林的部分子民遷到這片被汙染多年的南方林地生活，嘗試淨化它，令它重新恢復生機。這裏將成為‘東洛絲蘿林’，阿蒙蘭將是我的新都。山丘上黑色的高牆會被推倒，堡壘的根基也會被掘起摧毀，阿蒙蘭將成為黃金樹之城。”

    “我正想向你索要一樣東西，你卻主動提起了。”瑟蘭迪爾微揚下頜嘴角露笑說。

    “什麼東西是綠葉林之王想要擁有而沒有的？”凱勒鵬問。

    “梅隆樹的種子。”瑟蘭迪爾說著回過頭，特意朝洛斯蘿睿爾投去一瞥。洛斯蘿睿爾會意，不禁低頭偷笑。

    “這世上再沒有比綠葉林的國王和王后更加和美、令人稱羨的伉儷。”這時凱蘭崔爾也緩緩策馬上前。她和一身颯爽戎裝的洛斯蘿睿爾不同，身著閃著光輝的的潔白裙袍，出現在凱勒鵬的身旁彷彿滿月之側的雲朵。她微笑著對瑟蘭迪爾說：“你們的兒子，在遠方與人類並肩作戰的萊戈拉斯也很快將毫髮無傷地回到家園，與你們團聚。”

    “這世上也再不會有比凱蘭崔爾更加美麗尊榮的女，王，她的話語比一切寶鑽珠翠都更可貴。”瑟蘭迪爾亦朝凱蘭崔爾莊重行禮說。

    “如果你相信我的預言，那麼有一句話我想送給你。”凱蘭崔爾說著笑容收斂，目光敏銳而深沉。

    “願聞其詳。”瑟蘭迪爾以注視迴應對方。

    一切旁人都無法聽到凱蘭崔爾所說的話，因為這些話語已直接送至聽者的意識。旁人只能看到女，王的眼中放出異光，這光芒擁有攝人心神的力量，連一些林地王國的精靈也不禁臣服地低下了頭。

    “的確如你所猜測的，”片刻後瑟蘭迪爾微微點頭，“洛絲蘿林的女，王果然睿智又敏銳，我會記得你的忠告。”

    “願這森林長青，直至阿爾達時間的盡頭。”凱蘭崔爾的目光重新變得柔和起來，語氣悵然得近乎哀傷。但很快她的神色再度改變，現出甜美的笑意。“我另有一句話想告訴你的王后。”

    觸到凱蘭崔爾投來的目光，洛斯蘿睿爾愣怔了一下。原本她全副心思都在丈夫與對方的交談上，一點也沒想到話題會轉向自己。但她很快反應過來，策馬行向凱蘭崔爾。這一次，凱蘭崔爾沒有將話語直接送至她的意識，而是自馬鞍上傾身靠近她的肩甲，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洛斯蘿睿爾的神情忽然不自在起來，她抬頭看一眼瑟蘭迪爾，臉龐竟有些紅了。

    當晚，盛大的林地晚宴就地舉行，兩國從此劃定疆界長達數十年。隨著第四紀元開啟，阿卡德納重新恢復爲歡迎中土一切良善生靈的精靈小鎮。比翁一族、河谷的矮人，以及來自長湖、甚至更遙遠的多衛寧地區的人類都樂意到這裏交易貨品。兩國共榮的景象一直持續到凱蘭崔爾西渡數年以後。凱勒鵬最終厭倦了自己的國度，追隨妻子離開中土。他留在大綠林的子民日後都得到了瑟蘭迪爾王旗的庇護，但洛絲蘿林只剩下寥寥幾名原住居民。卡拉斯·加拉鬆再也沒有明燈和歡歌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