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爱青果
去書架

第三十章 星與月2

    第三紀初年的夏至,北方林山的夜幕久久未降,太陽在這一天將沉落得比一年中任何一天更晚。綠林精靈們圍在棧道旁,坐在樹枝上,面朝東方焦急的等待著。紅霞在他們身後緩緩隱去,天幕越來越低,東方第一批星辰逐漸明亮起來。終於,一輪圓月游出無雲的繁星,綠林被籠罩在了星月光輝之下!棧道旁的篝火依次點燃,林山宮門由衛兵開啟,兩行提著油燈穿著潔白長裙的女精靈走了出來,簇擁著當中的王后洛斯蘿睿爾。精靈們輕聲歌唱起蘿林的女兒,那是辛達詩人寫就的歌詞——她身披月華般的衣裳,棕發盤結成美麗的式樣,腳步優雅又輕捷,尊貴毫不遜色於一切遠古的艾爾達王后。只是在這無數的矚目下,洛斯蘿睿爾的臉上帶著些許羞澀與不安,但這也變成了一種動人的情態。走到棧道前,侍女們紛紛側身持燈立在臺階的兩旁,洛斯蘿睿爾深吸口氣獨自行上去。長長的裙襬與薄紗在她身後如雲似水鋪展,柔和掃拂過層層的臺階。在那棧道之上,她意外見到了自己的父親努米埃爾!洛斯蘿睿爾一瞬間激動起來,她已經和家人數年未見。可努米埃爾卻笑著並沒有說話,托起女兒的手繼續向前。洛斯蘿睿爾的目光從父親的身上轉向棧道盡頭。

    那一刻她的心思飛走了,因為她望見了遠處等候自己的精靈。瑟蘭迪爾高削挺拔的身形立於沒有樹影遮蔽的地方,月華與星光灑在他的身上,映照著他閃耀銀輝的王袍與樹枝青葉編就的王冠。光華流轉,他回眸看向她,唇邊帶著微微的笑意。洛斯蘿睿爾於是痴了,如果這是他們第一次相見,她也確信自己會心動。儘管對方俊美的容顏留下了灼傷的痕跡,目光也不復從前明亮——但他依然是他,自少女時起便刻在她心底的英雄。

    努米埃爾領著洛斯蘿睿爾緩緩走到瑟蘭迪爾的面前,努米埃爾說:“願我的女兒永遠敬你愛你,你也永遠善待她。”

    瑟蘭迪爾微微低頭行禮,說:“洛斯蘿睿爾將是我瑟蘭迪爾唯一的妻子、永遠的妻子,我將愛她、保護她,以伊露維塔之名起誓。”

    努米埃爾欣慰的笑了,將自己的女兒交到對方手中。洛斯蘿睿爾痴痴的望著瑟蘭迪爾,許久都沒有說一句話。瑟蘭迪爾俯下身,在她耳邊道:“你不會讓我一個人說結婚誓詞吧?”

    洛斯蘿睿爾瞬間受驚一樣回過神,四顧發現父親已經不在身側,而綠林的子民們全都熱切的注視著自己。“這是婚禮?”她吃驚的問。

    “你說呢?”瑟蘭迪爾沒好氣的迴應。

    洛斯蘿睿爾立刻緊張起來,嗓音都有些發顫了,“我……我洛斯蘿睿爾願意嫁給瑟蘭迪爾!”說完她咽一口唾沫,發現瑟蘭迪爾直起身,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這讓她更緊張了。“我以伊露維塔之名起誓,我將奉瑟蘭迪爾為我唯一、永遠的丈夫,我將敬他愛他,我……我想要永遠做他的副將!”

    觀禮的精靈一時全都議論起來,周圍出現了不該有的嗡嗡聲。

    “我剛剛說得很奇怪麼?”洛斯蘿睿爾忐忑的觀察著瑟蘭迪爾的表情。

    “很奇怪。”瑟蘭迪爾回答。

    “可我不要從此就受你保護,無論什麼情況我都要跟隨你,不要離開你!”洛斯蘿睿爾說。

    瑟蘭迪爾凝視她眼中的真摯與熱忱,終於露出了笑意,“我姑且答應你的請求,看在你今天這麼美的份上。”

    國王低頭親吻了王后,林地裏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這時一隻銀托盤由加里安獻上,裡面放著一對金戒、一頂綴滿鮮花的荊冠和一個橡木匣子。兩位互換婚戒後,瑟蘭迪爾從托盤裡拾起花冠替洛斯蘿睿爾佩戴起來,裝點她的秀髮和前額。然而這並不是唯一的禮物,接下來所有精靈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那隻橡木匣子被開啟,盒蓋下一瞬間傾瀉出明亮的星光——裡面藏著的竟是一條嵌滿碎寶石的秘銀項鍊!銀託上每一粒微小的碎石都被矮人的巧技切割成多面,整條項鍊連綴起來彷彿天河中的一串星辰!星辰被瑟蘭迪爾輕輕托起來,瑩白光芒映亮了王后秀麗的臉龐,然後被小心佩戴在她的項上。洛斯蘿睿爾無比驚訝的看著自己胸前的寶物,而瑟蘭迪爾撩起她的下巴讓她的視線轉向自己,並再次親吻了她。這之後他攜手自己的王后向子民們宣佈“開宴”,精靈們的歡呼一下子達到了頂峰。所有火把瞬間被點燃,綠林子民們涌上平臺棧道,鋪開早已準備好的食物和美酒,一場盛大的狂歡來臨了。

    在這些涌過來的精靈中洛斯蘿睿爾和蘿林的舊屬重逢了,他們追隨她留在了綠林定居。他們高聲歌唱著蘿林的女兒向她敬酒。回想過去七年的生死與共,洛斯蘿睿爾眼眶溼潤了,逐一飲下他們杯中的情誼。那一晚在日後洛斯蘿睿爾的記憶裡好像夢一般,火把的光與琴聲歌聲一道在夢境裡迴旋。她記不清接受了多少祝福,也記不清飲下多少美酒,更加記不清宴會是如何結束。紛亂睡夢裏唯一令她感覺真實的是一樣柔軟溼潤的東西,它落在她的面上,輕撫她的臉頰與額頭,與多年前的某個夢境重合。

    “大角鹿!!”她大喊著坐起來,迎面對上的卻是瑟蘭迪爾沒好氣的目光。洛斯蘿睿爾一瞬間酒醒了,發現自己回到了臥室裏。國王的臥室位於林山石窟的高處,因此開有窗洞。下半夜的月光透過微薄的紗簾灑進來,在室內浮動著。“我……喝醉了?”洛斯蘿睿爾問,她注意到自己滿身的酒氣和禮服上的酒漬。

    “對,你又喝醉了。”瑟蘭迪爾說著將手裏的絲帕扔進面盆。洛斯蘿睿爾低頭趴回床上,彷彿沒臉見他。瑟蘭迪爾卻一把將她拎起來,衝着她耳朵嚷道:“好好去洗乾淨!”洛斯蘿睿爾終於如小鹿一般彈進了浴室。

    洞窟中的浴池是利用一處天然泉眼鑿建的,池中常年蓄著滿滿的水,溢位的部分會順著暗水道流入綠林河。洛斯蘿睿爾小心脫去身上的禮服和飾品,滑入這冰涼清澈的泉水中。她開始細細回味當晚的一切——隆重的婚禮、子民的祝福、醉人的美酒,幸福積在她的胸口,美好得如這池水一般快要滿溢出來,她不禁埋下頭痴痴的笑了。洗浴完畢她換上綴滿銀白絲線的貼身睡裙回到臥室,發現瑟蘭迪爾蜷著兩腿靜靜坐在窗洞口,注視著窗外的夜色。西爾凡們的歌聲仍舊隱隱約約自夜風中飄來,與綠林河的奔流聲交織在一起,傾聽著它的國王唇邊掛著愜心的笑意。

    洛斯蘿睿爾知道他不生氣了,便無所顧忌的鑽到他兩腿之間。瑟蘭迪爾的身上和她一樣帶著洗浴後的清新香氣,她深深嗅聞著,把臉頰埋進他絲袍的褶皺裡。

    “項鍊呢?”瑟蘭迪爾撫弄著她的頸項問。

    “那麼寶貴的東西我收到首飾盒裏了,”洛斯蘿睿爾回答。

    “明天戴上它,我要我的王后日日都戴著它。”瑟蘭迪爾說。

    “它有名字麼?”洛斯蘿睿爾忽然想起這一點。

    “你取一個吧。”瑟蘭迪爾說。

    “那我要叫它‘阿蒙勒希爾’,映照林山的星光!”

    瑟蘭迪爾眸光閃了閃,勾起她下巴,凝視她冰藍的雙瞳說:“你就是‘阿蒙勒希爾’。”

    洛斯蘿睿爾怔怔的與他相視,直到他的吻落下。洛斯蘿睿爾閉上了眼睛,感覺瑟蘭迪爾的雙手深深環束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嬌小的她揉進懷裏。之後她被打橫抱起,隨著對方一道陷入床鋪。瑟蘭迪爾的親吻綿密落在她的身上,吻過她的臉頰與頸項,又吻至她低開的領口。洛斯蘿睿爾輕輕低吟一聲,他們已經離別月餘,她的身體早已經不起任何liaobo。而瑟蘭迪爾顯然覺得這還不夠,他將她翻過來壓在臂膀下,俯身親吻她的後背與纖腰,一路吻至股溝。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脊背。從剛開始的溫柔繾綣到後來的深情迷醉,兩人的體溫都漸漸上升,像要融化在一處。情潮一波波襲上來,洛斯蘿睿爾反覆攥緊又鬆開掌心裏的chuang單。她感覺自己的睡裙正被褪下,而他的huore覆蓋了她,一如過往要她臣服、戰慄。

    “蘿睿爾……阿蒙勒希爾……”瑟蘭迪爾細碎的呢喃著。他也為她溫潤jinzhi的包圍而chandou,而溢位汗、凝成珠。進退,shenru,體味著愛人的一切,直到彼此的汗水都溶在一處,心跳也在一處,似都在訴說著不要分離……不要分離……

    兩人醒來,已是第二日的午後。陽光透過輕紗,白晃晃的落進室內。瑟蘭迪爾舒服的枕著靠枕,半臥在日光不及的一側。洛斯蘿睿爾則縮腿坐著,迎著耀目的光線抬起自己的右手,兩眼一眨不眨的盯著食指上的金戒——那道細巧的戒環上鐫刻著優美的荊棘花紋,簡單,卻精緻。

    “喜歡嗎?”瑟蘭迪爾淡淡的問,他的右手剛好夠到妻子的後背,問話之前已經用指尖反覆描摹了多遍隱在薄衫底下的曲線。

    “喜歡!喜歡極了!”洛斯蘿睿爾說。她轉身捉起瑟蘭迪爾的手,將兩人的食指並在一處,欣賞那同樣的花紋與色澤。可過一刻她忽然嘆口氣,“真糟糕,你送我這麼多的禮物,我卻什麼也沒有送你,連交換的戒指都是你替我準備的。”

    瑟蘭迪爾懶聲迴應:“你的禮物我已經收過了。”

    洛斯蘿睿爾疑惑的眨眨眼,“我送了你禮物?”

    “不是把你自己送了麼?”瑟蘭迪爾說著扣住妻子的手腕,一用力就將那嬌小的身子拽進了懷裏,好讓纖腰曲線任憑自己享用。洛斯蘿睿爾發出咯咯的笑聲與身後的糾纏對抗,直到渾身suruan的倚倒在丈夫shenshang,臉頰貼近那些尚未平復的傷。

    “還覺得疼嗎?”她抬眸,眼裏閃起盈盈的柔光。

    “不怎麼疼了,”瑟蘭迪爾回答說。

    他攬著她,正用手指梳理她的長髮,淡淡髮香散溢在他的指間,這氣息令他迷戀。洛斯蘿睿爾轉過臉,一點點親吻丈夫的傷,又起身吻向他的側臉,吻他左側的眼角。

    “能看見了嗎?”她問。

    瑟蘭迪爾仍舊盯著妻子的發,繼續沉迷在那些美麗的髮絲裡,過了一會兒才說:“能看見,只要你離得不遠。”

    淡淡的一句話令洛斯蘿睿爾心底一痛,她環住他的脖子,在咫尺的距離與他相視,令他的神思回到自己的目光裡。“我離得不遠,一點也不遠!”說完,她忽然送上自己的唇,與他深深的相吻。再從他的唇一直吻下去、吻下去……她怎能吻向那裏?xiaofu一陣收緊,血脈逆行。瑟蘭迪爾閉上眼,喉結慢慢滾動著,chuanxi漸漸深沉……

    進過晚餐瑟蘭迪爾提議去林地裏漫遊。

    “要牽馬麼?”洛斯蘿睿爾問。

    “不用,去見你做夢的都想念的——那可不是我。”瑟蘭迪爾說。

    洛斯蘿睿爾臉紅了,因為她遠遠望見了在柏樹下咀嚼蘑菇的大角鹿。依然沒有鞍轡,依然共享一騎,鹿王帶著他們沿蜿蜒的林路而上,向林山高處行去。洛斯蘿睿爾穿著一件銀色的束腰長裙,瑟蘭迪爾抱她側坐在自己身前,將她環護在臂彎裡。隨著腳下的路越來越陡峻,兩人身旁的樹影漸漸稀少淡絕,茂盛林木都被他們拋在了腳下。洛斯蘿睿爾注意到一種美麗的藍蝶,成群飛舞在橡樹樹冠之上,好像點點藍色的星辰。

    “那是什麼蝴蝶?”洛斯蘿睿爾好奇地問。

    “帝王蝶——西爾凡們這麼稱呼它,”瑟蘭迪爾回答,“因為它只棲息在橡樹的樹頂,其他地方都並非它屬意之處。”

    “在蘿林我沒見過這樣挑剔的蝴蝶,”洛斯蘿睿爾說,“蘿林的蝴蝶都生活在低矮的荊棘叢裡,好隨時親吻遍地盛開的花朵與清晨草葉上的露水。”

    “綠林之外我也從未見過,”瑟蘭迪爾微微笑了,“你覺得它挑剔麼?我倒是喜歡這樣的挑剔。”

    兩人正說話時,忽然一道異常明亮的陽光越過峭壁的邊緣照射在了他們身上。

    “山頂到了。”瑟蘭迪爾愉快地說。

    角鹿緩緩登上峭壁邊一塊巨石,洛斯蘿睿爾不禁屏息——只見落日的餘暉映紅了遍地的蘚草,連她和瑟蘭迪爾也被浸染在其中,周圍靜謐得只有呼呼的風聲。大片綠海在他們眼前鋪展,一直延伸向安都因長河,而遠處是山脈的淡影。

    “這腳下是你的屬地。”

    洛斯蘿睿爾脫口說出和許多年前同樣的話。一陣風吹起她棕色的髮絲,幾縷飄到瑟蘭迪爾的唇邊。瑟蘭迪爾輕輕地吻了吻妻子的髮絲。

    “願綠林不再被戰火侵擾,也不再有悲傷、死亡。”

    瑟蘭迪爾說著將目光由被風吹皺的林海投向遠山。迷霧山脈再往北便是岩石群山剛達巴——憑藉他極遠的目力,能看到那裏正升起青黑的狼煙。中土大陸的第三紀元,在索倫的勢力消亡後,於一片和平的表象下開始了。
上一章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