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最後聯盟之戰5
剛鐸的支援部隊是五百名重灌騎兵,當綠林大軍到達魔多城下的時候,他們也列隊完畢。所有三路大軍都靜靜的陣列在達哥拉荒原上,面向著陰沉的南方。這一回狡猾的索倫從他的魔窟裡放出了戰爭猛獸——那是一些有十人高,經過黑魔法改造的半獸人。他們的身上也披掛著鐵甲,手臂套著帶刀鋒的尖銳護手——無須武器,他們只要揮動拳頭便足以橫掃身前的精靈、人類甚至馬匹。這些戰爭猛獸被混編在半獸人和哈拉德人的大軍裡,看起來十分可怖。
終於,索倫的一方率先吹起了進攻號角,而盟軍的號角也在一刻間響徹荒原——半獸人大軍衝鋒過來了!中路和東路大軍立刻以長槍盾陣迎敵。可綠林的長槍步兵沒有裝備鎧甲,手持的木盾也不堪一擊,他們身後是同樣輕裝魚鱗甲的劍士,最後是弓箭手。還好這脆弱的步兵方陣之前有一支強悍的部隊——辛達和剛鐸的重灌騎兵,騎兵們的精鋼盾牌和槍尖在晨光中閃閃發亮。瑟蘭迪爾一旦舉劍號令,他們便在副將歐洛芬的率領下殺氣騰騰的朝半獸人部隊猛衝過去。兵刃相撞,半獸人的先鋒和指揮官先死傷一片,進攻隊形也亂了。等這些半獸人終於越過騎兵隊伍殺到步兵方陣之前的時候已失掉了氣勢,一片刀光箭雨裡,兩軍纏鬥到一起。
現在整個達哥拉荒原上,各種兵刃交擊的聲音震耳欲聾,其中夾雜著人們的呼喊和馬匹的嘶鳴。三路大軍無論王還是將士,全都投入了戰鬥。洛斯蘿睿爾也率著自己的小隊衝入了殺陣,他們利用馬匹撞開昏頭轉向的半獸人,再一箭封喉。不久索倫的恐怖武器——戰爭猛獸進入了戰場。其中兩隻一前一後朝著西路大軍而去。它們的腳步沉重,每走一步都能叫地皮震顫,身上所附的黑魔法令馬匹全都驚慌嘶鳴、發狂飛奔,洛斯蘿睿爾幾乎被自己的馬摔下來。後來馬匹雖然被控制住了,卻一步也不肯上前甚至開始倒走。她看一眼周圍,見幾乎所有騎兵都在戰爭猛獸面前後退著,只有步兵挺著槍劍勉強攻上去。猛獸一聲嘶吼,用力揮砸自己的雙臂,一拳一拳砸向只披著魚鱗甲的步兵,那護臂上鋒利的刀刃和鋼拳簡直勢不可擋!
忽然一聲戰馬嘶鳴,眾精靈回首,見快如閃電的一匹白駒衝了過來!這匹流著多瑞亞斯之血的神駒毫不懼怕黑魔法,徑直衝向戰爭猛獸。乍一看馬背上彷彿沒有騎士,因為瑟蘭迪爾低伏著身體,銀灰色的披風讓他和白馬似乎融為一體——這讓他躲過了猛獸朝著馬背盲目的一擊。戰爭猛獸第一拳揮空,第二拳纔要提起的時候膝蓋彎已經被瑟蘭迪爾狠狠斬斷了腳筋。他痛苦哀嚎一聲向前跪倒,瑟蘭迪爾的白馬也側身飛奔,安加赫爾帶出的血沫飛濺在戰場上。隨後另一隻猛獸也遭遇了同樣的攻擊向前跪倒,不過它們都沒有死,即使跪著也狂怒的揮動手臂,利刃和鋼拳令精靈躲避不及。瑟蘭迪爾策轉馬韁又迂迴到其中一隻的身後,猛獸察覺到有人偷襲趕緊扭動身體想要攻擊白馬,可坐騎閃開的一瞬瑟蘭迪爾已一蹬馬鞍,翻身躍上了猛獸的肩頭。幾乎是同時反手劍落,猛獸的嚎叫憑空而止——他已被安加赫爾割破了喉嚨!敵人撲倒的時候瑟蘭迪爾順勢躍回了馬背上,這匹神駒立刻抬起前蹄長嘶。
綠林精靈們爆發出一陣歡呼,但他們並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國王凝重的神情和急促的喘息,握住安加赫爾的那隻手也沉重的垂到了鞍邊。前方還有一隻戰爭猛獸沒死,瑟蘭迪爾臉色蒼白的瞪視著。就在這時,一名弓箭手突然徒步穿越殺陣衝向了猛獸,從和他剛纔選擇的位置幾乎相同的地方翻上了敵人的後背!她初時只能躍上猛獸的護腰,再攀著固定鐵甲的皮帶往上爬。猛獸狂怒的撕抓自己的後背,那弓箭手卻靈巧的一一躲開了攻擊,直到躍上猛獸的肩頭。一樣的位置,不過武器是三支白羽箭,戰爭猛獸捂著自己的喉嚨倒下了!弓箭手落地時也贏得了精靈們的歡呼,但她卻焦急的吹著口哨尋找自己跑丟的坐騎,還好那匹安定下來的駿馬很快跑回了主人身邊。洛斯蘿睿爾終於又回到馬背上,遠遠的她見瑟蘭迪爾正望著她露出笑意,不過對方很快拍馬回到了戰陣的前方,再也沒有出現在她視野裡。
經過數小時的廝殺,達哥拉戰場上的索倫大軍終於被趕回到城牆附近。三路大軍都吹響了號角,開始在領袖的呼喊聲中密集集結。諾多精靈們在這二十日裏趕製的十架攻城塔被推到了戰場上,每座塔頂端都可以裝載二十名戰士,內部有繩梯可以上下。這些塔臺被用圓木和鐵皮包裹,防止上下繩梯的戰士遭遇敵方的暗箭。各路盟軍戰士都奮力的推著它們向城樓邁進。塔臺的下方是步兵和騎兵的戰場,再遠一點是跟隨步兵衝上來的弓箭手陣。盟軍射手們不斷朝著城牆上仰射,嘗試對索倫的射手和投石手進行壓制。但即便如此,牆下混戰的同盟軍還是被一片箭雨籠罩,傷亡無數。至於莫拉儂城門,正被凱薩督姆的部隊圍攻。兩根尖端套了鐵皮的粗壯巨木被持盾擋住頭頂的矮人戰士們抬了過來。他們以無比堅韌的毅力冒著箭雨高舉巨木向城門衝撞。如果有任何戰士被射殺或被石塊砸死,立刻有兩名補充支援。一次又一次,巨大的破城錘狠狠撞擊在魔多的大門上。
攻城戰慘烈的持續著,濃密的箭雨和巨石從城牆上落下,盟軍的陣型不斷被打破又集結。如此周而復始,地面殘餘的半獸人終究越來越少,攻城塔也離城牆越來越近。塔上的弓箭手和牆頭的半獸人互相對射,不斷有人受傷墜下,也有人從內爬上去補充。雖然城牆下的屍體已堆積如山,但激戰一刻也沒有停歇過。按照瑟蘭迪爾的部署,洛斯蘿睿爾的隊伍現在遠離了對方弓箭的射程,和作為最後支援的一支步兵方隊待在一起。雖然知道這是爲了後面與飛獸作戰,但不能陷陣殺敵,尤其不清楚瑟蘭迪爾的情況令洛斯蘿睿爾焦躁不安。後來一些傷不至死計程車兵也被送到這裏由醫官們治療,她才聽說了一些關於攻城前線的訊息,這其中包括許多不幸的死亡。但國王並沒有受傷——至少看起來如此,他仍舊在前線指揮攻城。洛斯蘿睿爾策馬到這片陣地的邊緣,即使她目力極遠也無法從這大混亂中找尋到特定的人影。而在這時,恐怖的振翼聲終於從南方的天空傳來,索倫放出了他的飛獸!看來他決心讓盟軍再次功敗垂成,再次倒在同一扇門前!
三路盟軍的黑箭射手全都縱馬到了前方,飛獸正從城牆後緩緩的探出脖子。但馬匹長聲嘶鳴著,仍然不能克服對魔物的恐慌。還好因為魔物在空中,它們倒不至於止步不前。“控制住馬!”洛斯蘿睿爾告誡騎手們,每個精靈都神情緊張地摘下背後的弓,解開腰間的繩結。當第一隻飛獸朝著西路飛來,欲要襲擊一座攻城塔的時候,洛斯蘿睿爾猛地策馬衝了出去!地面的綠林步兵為這支小隊讓出了通道,令他們進入了飛獸翼翅的陰影區。洛斯蘿睿爾使那把林頓長弓率先射出了第一箭,一箭正中飛獸的左側翼尖。矢頭穿透肉翅,飛獸發出一聲恐怖的尖叫,而緊跟著還有九支箭射中它兩側肉翅的各個部位。
緊拽住繩索,洛斯蘿睿爾對坐騎大喊:“快跑!朝遠離高牆的方向!”馬匹便奮蹄飛奔起來。十道繩索同時牽拉,受傷的飛獸果然往下墜,看起來將跌到攻城的戰陣之外。但它墜落的同時揮翅掙扎,騎手們紛紛抵擋不住這巨大的力道被拽下馬背。洛斯蘿睿爾幾乎摔暈過去,但她很快晃晃腦袋,就地一滾又搭弓上箭。這時飛獸已經在近地掙扎,她這箭順利瞄準了飛獸的眼睛。一箭射出,飛獸發出一聲更加慘烈的尖叫,終於在痙攣中向前滾倒了!可她來不及高興,只見飛獸的背上走下一個身穿黑甲、左臂套著黑盾、右手握著黑劍的騎士,徑直朝著自己走過來。洛斯蘿睿爾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因為黑騎士的頭盔裡本該藏著一個腦袋,現在那裏卻是空的,只有一雙血紅的眼睛閃出兇光。那種強烈的黑暗恐怖殺意,不僅令馬匹,連精靈戰士都被震懾到,沒有一個她的部下敢於靠近。洛斯蘿睿爾忍不住連連後退,直到她後背撞上什麼,動彈不得。
洛斯蘿睿爾扭頭,卻被一隻大手捉住肩膀給拎到了一邊。那是瑟蘭迪爾,他提著劍沉重喘息著走到戒靈騎士的面前。洛斯蘿睿爾不受控制的腿一軟,幸好有部下過來扶住了她。她才恍然發覺與戒靈對視一眼會承受多大的恐懼負擔。但瑟蘭迪爾好像毫不受這黑暗力量的影響,足夠強大的意志力令他能夠直視戒靈。可他已經累了,原本嶄新的鎧甲上劍痕累累,金髮也染上了血漬,唯有安加赫爾鋒利依舊,在他手裏閃著星辰般的寒光。這時戒靈怒吼一聲攻上來,瑟蘭迪爾一劍劈開了他的盾牌。之後他們各自持劍,一來一往的纏鬥在一起。戒靈的力量如此驚人,幾次將瑟蘭迪爾的劍擋退,瑟蘭迪爾的腳步開始顯出疲態,一個趔趄跪倒。
戒靈步步逼近,對他說:“愚蠢的精靈,你們以為攻破莫拉儂盟軍就會得勝?告訴你,灰燼山脈之後沒有希望。”
戒靈的話語飽含黑暗吐息,洛斯蘿睿爾和部下們全都被薰得頭昏眼花。瑟蘭迪爾卻抬頭冷笑著回答:“希望從來不是由敵人告訴我的。”
之後兩人再度交手,瑟蘭迪爾的劍鋒彷彿閃著白焰,一劍刺穿了戒靈的咽喉!當敵人化作黑氣消散,洛斯蘿睿爾終於掙脫了黑魔法的束縛,眼前的一切重又清晰起來。她離開部下踉蹌趕到瑟蘭迪爾的身前,見他仍拄劍立在泥地裏低頭喘氣,看不出有哪裏受傷但實在是累壞了。洛斯蘿睿爾面對著他,心裏有許多話想說卻不知要怎麼出口。瑟蘭迪爾倒先一步問:“你箭袋裏還有箭嗎?”
洛斯蘿睿爾一怔,回答說:“還有三支。”
“有帶別的武器嗎?”
“我有佩劍,它叫葛溫絲。”
瑟蘭迪爾似乎輕笑了一下,抬眼看著她說:“有名號,希望是把好劍,把它拔出來吧。”
此刻天空中的飛獸已全部被盟軍射殺,一聲巨響傳來,莫拉儂城門在矮人破城錘的猛擊下碎裂。瑟蘭迪爾提劍轉身,表情凝肅的望著風雲變幻的戰場。他的傳令官費倫匆匆趕來,瑟蘭迪爾對他下令道:“吹響號角,令所有剩下的步兵發起總攻。”
那一日,同盟大軍終於攻破了魔多大門,數萬戰士高聲呼喊著衝入山脈之後的葛哥洛斯盆地。這勝利以無數的血和生命換來,如此來之不易,所有將士都沉浸在擊敗敵人的喜悅中。可是當他們的興奮過去,目光終於定下來,才發現眼前是冒出大量濃煙的末日山,山腳下則盤踞著一層層的城牆、一道道的護城河、裡面塞滿半獸人的刀山劍林。而這一切的背後纔是索倫堅不可摧的堡壘與精金高塔。他們面對的是魔多的正中心——要塞巴拉多。
此刻站在莫拉儂城樓上,迎著灰燼山脈的熱風,瑟蘭迪爾卻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在發冷,他的確需要休息了。而一直跟隨他殺上這城樓,一步不離的洛斯蘿睿爾仍舊心事滿腹的樣子。
瑟蘭迪爾問:“你有話對我說?”
女精靈少有的忸怩著,好一會兒才說:“按部署應該由我的小隊來殺死飛獸和黑騎士,可是……”
瑟蘭迪爾斜睨她一眼,說:“你是提醒我部署失誤了?”
“不,不是的,”洛斯蘿睿爾趕緊搖搖頭認真看向他,“是我太沒用,面對著黑騎士竟然一動也動不了。”
“是挺沒用的,遺憾通知你,當不了第二副將了。”
“我不是在意這個,”洛斯蘿睿爾委屈的皺起了眉,“我是想說……我要感激你救了我,我為自己的膽怯而羞愧。如果你因此再受傷或者……我不知我要怎麼……”
說到這兒洛斯蘿睿爾忽然停住。瑟蘭迪爾觀察著她的表情,為她補充道:“我要是死了,你應該會為我報仇吧?”
瑟蘭迪爾本意是想調侃她,不料洛斯蘿睿爾霎時眼圈一紅,一把將他抱住哭起來。瑟蘭迪爾吃驚的由她抱住,心裏忽然感覺到溫暖,彷彿很久以前失落掉的、曾屬於過自己的什麼,毫無防備地被伊露維塔賜還。他暗暗體嘗這情緒,也抬手回抱住她,撫摸她淺棕的長髮。在瑟蘭迪爾的撫慰下洛斯蘿睿爾漸漸安定下來,過一刻她感覺掌心浸溼,悄悄從對方腰際抽回一隻手,見掌紋裡全都是血——瑟蘭迪爾甲冑下的底衣早已被血汗浸透了。
洛斯蘿睿爾哆嗦一下說:“你的箭傷……”
瑟蘭迪爾閉著眼,疲倦的倚靠著她說:“我好累,先別說了。”
他們便這麼沉默著立在索倫的城樓上,彷彿近在咫尺的黑暗與邪惡都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