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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最後聯盟之戰6

    第二次達哥拉攻城戰後,數萬盟軍很快進入葛哥洛斯盆地對索倫的巴拉多要塞造成合圍。他們的營帳遍佈於要塞周圍的平地與丘陵——凱薩督姆與洛汗的大軍居南,林頓大軍在北,伊蘭迪爾的剛鐸大軍駐紮在西面的末日火山與東面的巴拉多要塞之間的坡地上。而要塞的東面接續著廣大的灰燼山脈,這片林地被交給了綠林。此外,位於葛哥洛斯盆地與莫拉儂城門之間有一處狹窄山谷——那是莫拉儂城門被破後,進出魔多的唯一北方通路和要塞。這座被兩山東西夾持的深綠色山谷叫做“魔影谷”,在它南面的入口前有一塊天然巨石于山頂伸處——那裏是監視巴拉多要塞、俯瞰整片盆地的絕好瞭望所。因此吉爾加拉德在山頂巨石上設了崗哨,山谷裡也有駐兵。但索倫亦日夜監視著自己的敵人,人們只要抬頭,邪黑塔高聳邪惡的影像就佔據了整個視野——那是一座由黑色岩石和精工鍛造的金屬堆積而成的巨大高塔,它的身影直入雲霄,索倫惡毒的巨眼永遠在塔尖注視著,盟軍的動向在他眼裏無可遁形。

    這場巴拉多合圍持續達七年,遠遠超過了各路盟軍領袖最初的估計。自從索倫在達哥拉荒原戰敗,他便換了策略,再不肯光明正大的列陣迎敵,只在盟軍的各路發動突圍偷襲。葛哥洛斯的地下被魔物們掏出了無數交錯連通的地道,索倫的部隊總是從意想不到之地冒出。儘管這種突圍從未成功過,源源不絕的箭矢與白刃戰還是令盟軍在圍城期間傷亡慘重,時常北面的死者還未掩埋乾淨,南面又燃起了焚屍的青煙。綠林大軍駐守的東面也未倖免,接近巴拉多的林地被多次大戰所屠戮,精靈們原本隱藏在叢林裡的營帳最終暴露在荒蕪惡臭的山坡上。這些營帳在圍城的七年裏逐漸減少,戰士的數量削減到只餘一半,大將歐洛芬也在一次半獸人的突襲中戰死。且盟軍的補給主要來自於剛鐸和綠林,數年圍城令兩國國庫枯竭。原先補給充足的時候每隔月餘便有馬隊往返,但現在物資到達得越來越遲。瑟蘭迪爾在繆爾山附近建了聯絡營地,他從不允許綠林運送物資的馬隊進入葛哥洛斯,避免他們將恐慌帶回綠林。每次會從魔多派出精靈隊伍去繆爾山接手,得到授命走出這盆地的這些精靈往往會在繆爾山逗留幾日,於林泉邊獲得短暫的休養。

    比起精靈,情況更糟的是人類。末日火山從未停止過噴吐黑煙,這有毒的煙氣會令精靈和矮人感到衰弱,對人類卻會致病甚至致死。於是加倍的恐慌在人類中蔓延,剛鐸的候國伊瑞奇撤兵了——他們背棄了獲得封土時的盟誓,在一個夜晚悄悄的撤退了,並殘忍殺死了魔影谷阻攔他們的林頓守兵。伊蘭迪爾之子埃西鐸追到莫拉儂城門上,憤怒地詛咒遠遠逃離的伊瑞奇王。

    他指天大喊道:“你將為最後一王,若盟軍戰勝索倫,我的詛咒就會落在你身上——不履諾,你和你的子民將永無安息之日。戰火將蔓延無盡歲月,直到你們再度接受召喚!”

    但伊瑞奇的部隊卻頭也不回的遠去。這次撤兵後,盟軍各路都人心惶惶。和大戰初起時的情勢不同,現在一旦有動搖便可能導致整個同盟的崩潰。吉爾加拉德於是再次召起同盟領袖的會議,但除了矮人王都林四世主戰,其他國王仍舊在是否強攻上猶豫不決,巴拉多的攻打難度看來將遠大於莫拉儂城門。就這樣,無望又無盡頭的圍城被決定將繼續下去。而時間越長,恐怖與瘋狂越是蔓延,士氣也越是低落,這是誰都能看出的情況。

    那日會議後回到巴拉多東面的營地,瑟蘭迪爾一個人待在營前的山坡上很久。從他坐的地方俯瞰,整個葛哥洛斯盆地像被罩在濃重黑煙下的惡臭泥潭。他坐在篝火邊,從日暮到夜晚,沒有部下敢去打擾他。黑色的水流從離他不遠的溪壑裡向南流去,那些水的味道如此苦澀,卻是整個軍營唯一的水源。他的樣子彷彿是在傾聽水流聲,神情凝重又陰沉。那堆篝火由於沒有得到照料眼看就要熄滅了,秋夜的寒氣正逐漸從地底鑽出來。這時洛斯蘿睿爾抱著斗篷和一隻水壺腳步輕快的走到他身邊。並沒有徵取他同意,女精靈迅速為他披起斗篷,尤其攏緊受過箭創的部位,又把篝火撥亮。現在,差不多整個營地的精靈都知道,她是唯一敢於在各種情形下打擾國王的精靈,而這一切無疑都被國王默許了。

    等篝火蓬勃的燃起來,洛斯蘿睿爾扔下樹枝,轉身靠在瑟蘭迪爾的腳邊,把一隻擰開的水壺遞給他說:“喝一口吧!”

    瑟蘭迪爾默默的接過喝起來,壺裏的水清涼又甘甜。

    “繆爾山的水。”瑟蘭迪爾輕輕的說。

    “是的,這次輪到我的隊伍去運糧食。”洛斯蘿睿爾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又從懷裏掏出一些由綠葉包起來的野果攤在他的腿上。“這是樹林裡最後的果實,冬天就要來啦。”

    瑟蘭迪爾拾起一顆細細的品著,果子非常酸,刺激著他苦澀的味覺。洛斯蘿睿爾則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吃下這些果實。

    見他一絲不苟的吃完,洛斯蘿睿爾開心的說:“你也應該去那裏待幾天,彌爾瑞斯。那裏泉水很清,還可以獵到肉食,不像這裏的山林什麼也沒有。”

    瑟蘭迪爾低頭看她一眼,說:“我是綠林的統帥,怎麼能離開自己的部隊?”

    “可是你也會累,也會厭倦這裏不是嗎?七年裏你從沒有離開過葛哥洛斯,而我們每個人輪到出去待幾天的時候都開心得像要瘋掉。”

    瑟蘭迪爾淡淡地說:“謝謝你開心得要瘋掉的時候還不忘給我帶吃的和喝的。”

    “可是沒有帶烤野兔,因為被屬下搶光了,”洛斯蘿睿爾沮喪的說,跟著她又搖頭,“可那還是不一樣,你很久沒有笑過了,我們卻在篝火邊大笑。我很懷念……那次在林山的宴會,大家唱了很多的歌,喝了很多的酒,射了很多的箭。”

    洛斯蘿睿爾的話令瑟蘭迪爾沉默了。可轉眼,她像藤蘿一樣攀上他的胳膊,坐到他身旁說:“我還從沒聽你唱過歌呢,小聲唱一支給我聽吧?”

    瑟蘭迪爾沒好氣的想要甩開她,她卻纏得更緊,說:“唱一首你們辛達的歌吧,但不要那種我聽不懂的,想起詩人的唱詞我就頭痛。”

    對這抱怨瑟蘭迪爾終於忍不住笑出來。之後他和洛斯蘿睿爾一道聆聽了一會兒黑夜裏潺潺的流水聲,才用低沉又溫柔的嗓音唱道:

    月亮底下,太陽之外,水花在石頭長橋下四濺,

    森林河旁,石宮殿外,鬱蓊著高大柏木的枝葉,

    我吟唱著微風,那吹過枝椏的微風,聽著它輕撫過月色,

    我歌頌著樹葉,蒼翠的柏葉,堅貞挺立在那裏不曾凋落,

    它也在貝爾蘭的星光下閃耀,

    它也在多瑞亞斯山崗上搖擺,

    綠色的柏葉,生長在綿延的時光裡,

    精靈的眼淚,紛紛落下成行。

    哦,多瑞亞斯!冬天已來,枯萎蕭瑟的歲月,

    樹葉落進水中,河流墜入永夜。

    哦,多瑞亞斯!故土不再,榮光隕落的歲月,

    鮮血浸透大地,塵土層疊掩埋。

    但若是我吟唱著回憶,會有什麼指引我尋找,

    尋找那些消失在歲月裡的榮耀。

    “真好聽……你應該多唱歌的,也許會成為詩人,”一曲終了,洛斯蘿睿爾滿是陶醉的感嘆。

    瑟蘭迪爾無語的斜睨她一眼。

    接著她又問:“歌裡唱的石宮殿就是林山那樣的地宮嗎?”

    瑟蘭迪爾蘊藏回憶的眼睛望向遠處,說:“明霓國斯比林山石宮還要宏大,開鑿得也更精美,比較像矮人的地宮。那時候我的家也在其中一間洞穴裡。”

    “林山石宮已經很大很美了!”洛斯蘿睿爾圓睜著眼說,她不能想象有超過林山的建築,“就算我見識過明霓國斯,也一定也比較喜歡你現在的家。”

    “那比起瑟林呢?”瑟蘭迪爾彷彿不經意的問。

    洛斯蘿睿爾眨一眨眼突然紅了臉,怔怔的發呆。

    瑟蘭迪爾偏過頭,看著她說:“慢慢想吧,等收兵那天告訴我,我也許會在林山給你安排一處住所。”

    巴拉多圍城的第七年,葛哥洛斯盆地進入了深冬。這片土地現在已經變得加倍的荒涼,而這些年裏索倫一直躲在重重防禦之後拼命飼養魔苟斯留下的魔物。在那魔物終於成形的時候,一場巨大的災禍在盟軍身上驟然降臨了。那是一個看不見月亮的乾燥夜晚,西面末日火山與東面巴拉多要塞之間的坡地上,剛鐸大營的營火忽明忽滅,在寒冷星光下一片朦朧,營地裏的騎士大多都在沉睡。突然間,索倫從巴拉多送出了猶如江河波濤般滾滾而來的火焰,其速驚人,一下子席捲了整片坡地!地底劇烈震動,末日火山噴發出一種毒性強烈的濃煙,空氣裡立刻充滿足以致死的臭氣和煙塵。

    洛斯蘿睿爾從睡夢中驚醒了,她背起弓箭鑽出營帳,正好見瑟蘭迪爾的白馬朝瞭望哨奔去。她趕緊也去解下自己的馬,一路緊隨跟上。等他們趕到可以望見西面陣地的崗哨,遠處的景象讓洛斯蘿睿爾永世難忘。只見剛鐸大營在一片熊熊烈火上燃燒,無數身裹烈焰的人和奔逃的馬匹在哀嚎嘶鳴。而噴出烈焰的魔物竟然是一條黑色的翼龍!它大張著巨嘴,滿身鱗甲的縫隙裡都透出火焰的金光。這恐怖的景象讓洛斯蘿睿爾低頭閉上了眼,即使經歷了莫拉儂攻城見識過索倫的妖獸,以為自己已經鍛煉出足夠堅強的心,黑龍帶來的恐怖暗影還是讓她膽戰心驚。

    “它沒有成年,不能騰空飛行。”

    這時瑟蘭迪爾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扭頭看向他,見他的目光如月夜裏的槍尖一般銳利。順著這視線,她終於也注意到黑龍狹短的雙翼和附近塌陷的地洞——這魔物似乎是從地底鑽出的而不是飛落到陣地上的。洛斯蘿睿爾再次看向瑟蘭迪爾,渴望聽他再說點什麼,可對方卻沉默了。

    這場大火造成的損失是極其慘重的,許多剽悍的騎士都在營帳裡被燒死,也有許多人在逃離火焰的過程中因中毒或窒息而倒下。這些死去的勇士裡包括伊蘭迪爾的次子,埃西鐸的弟弟安那瑞安——曾經勇猛守衛住奧斯吉力亞斯的候王就這麼隕落了。那夜的突襲很快結束,當最近的林頓支援部隊趕到的時候索倫的黑龍已經消失,沒有人看清它的來去,但它瞬間噴出的火焰卻毀滅了整片剛鐸大營。第二日黎明,上千剛鐸戰士的屍骨悽慘曝露在那仍舊滾熱的焦土上,一切希望都彷彿被剝奪了。盟軍內一片混亂,一場領袖們的爭吵在吉爾加拉德的帥帳裡爆發。

    都林四世率先說道:“這就是猶豫不決的結果!我從不認為這種毫無作為的合圍能換來索倫向我們低頭,當時如果乘勝強攻,巴拉多早就被我們掃平。合圍,多麼愚蠢的主意!”

    “注意你的措辭!”洛汗王伊歐從椅子裡跳起來說,“五軍合圍是大家共商的主意,你當時並沒有反對!莫拉儂攻城戰我們都損失慘重,合圍雖然耗時長,但這些年來我們消滅了上萬半獸人部隊,魔王被確實削弱了,時間可以幫助我們取勝。”

    都林四世哈哈大笑幾聲說:“這是精靈們的說法!我聽說他們在上一紀合圍魔苟斯幾百年,結果呢?時間幫助他們取勝了嗎?還是我們打算在這裏生出子子孫孫來陪他們合圍呢?”

    聽到這兒吉爾加拉德的眼睛裏閃出了怒火,因為那場失敗的合圍令諾多族損失慘重,最高王芬國昐慘烈戰死。族人不堪回望的往事被人這樣提起幾乎算得上羞辱了,吉爾加拉德勉強忍耐著。

    這時埃爾隆德說:“諸位冷靜!我們現在面臨著新的巨大威脅,首要討論的是如何應對惡龍而非互相指責!”

    “是討論對付惡龍,也是討論結束這場合圍。”伊蘭迪爾之子埃西鐸說道。他臉上淚痕未乾,仍舊在為弟弟的慘死而悲痛。前夜他和部下駐紮在山坡靠北的地帶而倖免於難,因為那時呼呼颳着北風,將火焰一股腦的往南吹去。他現在舉起緊握的拳頭說:“如果不能活著為安那瑞安報仇,至少我要和魔王面對面決戰!一刻都不能再等!”

    都林四世立刻上前與他擊打了一下胳膊。

    吉爾加拉德對始終沉默的瑟蘭迪爾說:“給我一些建議吧,綠林的盟友。”

    瑟蘭迪爾迴應說:“是否強攻巴拉多我會聽從你的號令。但如果再次遭遇惡龍,我們應當儘快將它殺死。它還沒有成年,又剛剛釋放完一次烈焰,這大概是我們唯一微小的機會。”

    “除非我們攻城,否則怎麼引出惡龍?”埃西鐸說,“我發誓,要是攻城那日它膽敢在我面前出現,我會派我所有的騎兵射手去對付它,讓射手們的箭矢把它驅趕得四處亂竄!至於索倫,讓我用寶劍來親自迎戰吧。”

    都林四世則扯著大鬍子說:“我們矮人從不騎馬作戰,可我們也不怕黑龍。我們會帶上鐵面罩,用利斧來殺掉它。曾經刺死格勞龍的勇士圖倫拔所戴的也正是我們先祖所鑄的這種面罩呢,它能在短時間裏抵擋烈焰。”

    見眾人士氣高漲,吉爾加拉德又看一眼一語不發的伊蘭迪爾——他仍舊如所有喪子的人類老者一般沉浸在悲傷裡,看來埃西鐸已接替他成為剛鐸的代表。

    吉爾加拉德最後站起來說:“好吧,我們做好準備向索倫發戰書。他只會暗地裏偷襲,我們卻要光明正大的決戰。”說著他挺起自己的長矛伊洛斯,矛尖在燈火中璀璨反光。“最後一戰,我們並肩度過!”他嗓音雄渾的說。

    這時伊蘭迪爾彷彿忽然從悲傷中清醒過來,他抬眼看向吉爾加拉德發現對方也正看著自己。然後他站了起來,拔出人皇聖劍納希爾,萬分鄭重的走到與自己患難與共的精靈面前。於是營帳裡一片寒光閃亮,瑟蘭迪爾也拔出了安加赫爾,所有王侯都舉起寶劍讓自己的劍尖與吉爾加拉德的矛尖緊靠在一起。

    “最後一戰,我們並肩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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