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薩督姆，這座在山體中開鑿出的宮殿與明霓國斯相似，但比後者還要宏麗堂皇得多。在穿過幾道連綿的拱門後，精靈們被引入一間大廳裡稍作等候。這時從沒見過地宮的綠精靈全都嘖嘖稱奇，連埃勒林也瞪大了眼睛，視線從綴滿金葉的屋頂慢慢降落到懸垂在眼前的巨大華美的水晶燈簇上。見火燭光折射出斑彩映滿雕刻花紋的牆地，他又忍不住蹲下來撫摸了一下地板——這裏的一切都超乎他的想象。

    “這……這也太豪華了……”

    埃勒林說著抬頭看向自己的朋友，發現瑟蘭迪爾面色有異。處在目瞪口呆的大多數同伴當中，唯獨生於多瑞亞斯的灰精靈纔有別樣的體會。埃勒林覺得此刻瑟蘭迪爾和歐洛芬倒像有了心聲共鳴——兩人全都眸光閃動、面色陰沉，只是互相不曾投去目光。埃勒林嘆口氣，繼續欣賞周圍的銀質傢俱和陳設。直到一名穿著華麗制服的矮人走進房間，他才見到瑟蘭迪爾的面色恢復正常，以一向強大的精神力迫使自己從過往回憶中掙脫出來。

    這位身份大約是王室總管一類的人物進門便向一眾精靈客氣地表達了歡迎之意，跟著請他們卸下武器再去覲見國王。瑟蘭迪爾第一個解下自己的佩劍放在鋪墊絲絨的長桌上。埃勒林雖然心有不悅，也跟著扔下缺了口的彎刀。其餘精靈不用說也都照做了，只是無論是心裏還是臉上都明顯不愉快。總管像是沒見到一樣表示滿意，感謝精靈們的配合，之後領著他們走向大廳的另一頭——與入口反向的高闊巨門。

    石窟殿裡無論晝夜都點著燈，在穿過幾個主題各異均不失光彩流溢的連列廳後，精靈們終於在總管引導下慢慢踏上一道細長且沒有欄板的石橋。這裏是國王的覲見大廳，他們的周圍環繞著彷彿無窮無盡的重重燈火與柱影，腳下則是若隱若現的，一直通往地心的無盡之階。矮人的壯偉工程再度震撼了埃勒林，令他暫時忘記了剛纔的不快，只瞪大眼睛不想錯過任何一處景象。長橋盡頭，等候著他們的是凱薩督姆之王都林二世。

    矮人王威嚴高踞在石頭刻成的巨大又精美的王座上，花白鬍子一直垂至膝蓋，幾乎被湮沒在濃密毛髮中的一雙小眼睛向下睨視著覲見者們。見精靈們行禮，他輕輕點了點頭。“我的兒子告訴我，是你們救了他的性命，要我儘可能答謝你們。我們矮人從不欠別人的情，尤其是精靈的。所以，儘管說你們想要什麼，凱薩督姆之王會滿足你們。”

    “我們……現在急需越冬的糧食！”埃勒林有些激動地搶先說。

    這時瑟蘭迪爾微抬下頜扭頭瞥了同伴一眼，這一眼讓埃勒林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之後，大廳裡所有人都聽到王座底下的精靈以不卑不亢的聲音開口。

    “偉大的凱薩督姆之王，我們今天能夠援助您的兒子，除了因為巧合，還因為我們有共同的敵人。爲了對付這些永遠的仇敵，我們需要武器和戰甲。東方大陸上，沒有哪個種族打造的刀劍鎖甲能與凱薩督姆的媲美，您的子民手藝舉世無雙。如果陛下認為我的要求過分，您也可以把它看成一筆生意——哪怕您要大海的珍寶，我們也會用來作交換。”

    瑟蘭迪爾的話令矮人王細小的雙眼閃過一道光。在他不算短的一生所積累的各種知識中包括一個傳說——多瑞亞斯的庭葛曾以林頓港的珍珠來與諾格羅德城的矮人王交易，換取工匠為自己開鑿明霓國斯。矮人們生活在深山中，天性懼怕大海的咆哮，一向視不易獲取的海水珍珠為無價之寶。而現在，王座下的這名精靈提出了和庭葛一樣的要求。

    都林二世緘默不語，整座千柱之廳都隨之陷入無邊無際的寂靜。埃勒林轉過眼看向瑟蘭迪爾，他現在覺得說錯話的可能是自己的朋友。矮人出賣他們從地底採出的寶石與各種巧技製造的玩物，卻從不出賣武器和鎧甲，尤其對精靈這樣的外族。況且，他也從未聽說遷徙的隊伍裡有哪隻箱子藏著珍珠。埃勒林心底有些不安，他身旁的瑟蘭迪爾卻始終坦然地與矮人王對視。

    終於，都林二世刻意冷淡地開口：“我的寶庫裡金銀珠鑽什麼沒有？你認為我還會爲了一點珍珠和外族談交易嗎？”

    “陛下看不上珍珠，難道也看不上一條安全的河谷通道，一個掌握在盟友手裏的卡洛克渡口嗎？用這個交換，陛下覺得夠不夠呢？”瑟蘭迪爾忽然微笑起來。

    都林的小眼睛一剎迸射出精光，他想到了綠林的商路——那是和東方交易的主要通道。他再度審視眼前的精靈，確定對方不是泛泛之輩。

    “讓我知道，提出這無禮要求的精靈是誰。”

    瑟蘭迪爾優雅低頭，行禮致意說：“在您腳下的，是來自貝爾蘭的瑟蘭迪爾。可陛下，我並不認為我的要求是無禮的，因為您兒子的性命比我所能要求的一切都更寶貴。”

    都林眯了眯眼，“你們會負責掃清河谷通道上的半獸人？”

    “絕不讓他們再騷擾您的商隊。”

    “這比珍珠更可貴，”都林點點頭，轉而卻又動了貪婪的心思，“可你們連過冬的糧食都沒有，藏著珍珠又有什麼用呢？”

    “的確，珍珠於我們是無用的。”瑟蘭迪爾回答。

    一名矮人大臣揣度到國王的心意，對瑟蘭迪爾說：“那麼把珍珠也一併獻給我們尊貴的陛下吧。”

    瑟蘭迪爾朝大臣行個禮，又再度仰望都林二世說：“陛下，我早已下定決心。如果您要珍珠，我就立刻啟程和同伴們去南方的大海打撈，淹死也在所不惜。”

    都林聽得怔住，但很快哈哈大笑，花白的鬍子在胸前亂顫。埃勒林十分無語地看一眼瑟蘭迪爾，瑟蘭迪爾也挑眉回他一眼，他們身後的一眾精靈神色各異。矮人王最後收起這通大笑，重新盤算起來。他心底明白，如果沒有綠林的商路，那凱薩都姆起碼要減少一半的財富。而如果有人願意以自己和族人的性命來戍衛這條路，他只需要付出少量金錢和外物，這的確不失為一筆劃算的交易。況且，他已經不知不覺信任了眼前的精靈。

    都林二世恢復嚴肅與鄭重說：“我現在正式應允你，歐瑞費爾之子瑟蘭迪爾，不僅因為你救了我的兒子，我當付給你報酬，還為我要送出一份友誼——記住，這份友誼來自凱薩督姆。”

    這一次狩獵眾精靈收穫寥寥，但獵手們面上的輕鬆喜悅或者沉重不快都與此無關。埃勒林能看出好友的眼中有火在閃動——瑟蘭迪爾的心緒早已逸興而飛，所望見的事物遠遠超越他們眼前的樹林與草甸，比任何一位飛羽家族的射手望得更遠。數日過去，當瑟蘭迪爾在卡洛克丘頂的大廳裡向自己的父親、以及辛達與南多貴族們報告這件事的時候，爭執在意料之中發生了。以歐洛芬為首的一派認為，據守卡洛克已經相當艱難，沒有必要再把本屬於外族，況且還是矮人的責任攬到自己的身上，去戍衛從格拉頓到卡洛克之間的整條河谷，這將造成無法預計的犧牲。在這一點上，南多貴族們紛紛站到了歐洛芬的一邊——局面是埃勒林也無法控制的。

    但瑟蘭迪爾與貴族們辯論，堅持掌控商路的想法，認為即使付出代價也是值得的。而且他認為，犧牲未必會像另一方想象的那樣大，畢竟目前侵略河谷的都是一些分散的半獸人部落，並不是魔苟斯的正規大軍，魔苟斯也不可能將主要兵力派遣到東方。反而，由於他們的主動出擊和與凱薩都姆的結盟敵人會有所畏懼，卡洛克才能獲得真正的安寧。瑟蘭迪爾在這場辯論中得到了巨樹與鐵槍家族的精靈支援，尤其鐵槍家族的族長薩羅斯與他剛剛成年的兒子卡洛芬德林。飛羽家族則似乎選擇了中立，葛溫尼斯在整場爭執中一言不發。

    當歐洛芬又一次表示不應當與從來不講信義的矮人扯上關係的時候，年輕氣盛的卡洛芬德林出聲暗諷他膽怯。歐洛芬不再控制自己的怒火，滿腔憤慨地迴應：“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說話？生在歐西瑞安的你見識過什麼？——見過矮人劫掠我們的王宮，還是殺死我們的國王？啊，那時候連你父親也安枕無憂地待在嘉蘭島上。讓你這樣什麼也不懂的小崽子參與議政，這大廳裡有誰頭腦壞掉了嗎？”

    “歐洛芬！”薩羅斯一瞬間臉色發白。

    卡洛芬德林雖然年輕，卻比歐洛芬更加高大強壯，此刻眼中閃起衝動的光芒，說：“我是得到允許才進入這間大廳的。你這是在嘲笑我的父親，還是歐瑞費爾大人呢？哪一樣都是不被允許的！”

    “不被允許？！那你想要怎麼做呢？”

    歐洛芬的手壓向了自己腰間的配劍。也許這只是個習慣性的動作，情勢卻完全可能演變得更壞。這時坐在高背椅裏的歐瑞費爾忽然站起來，朝眾精靈喝令“肅靜”。他左右看看仍舊竊竊私語的爭吵雙方，也責備地看了默不作聲的瑟蘭迪爾一眼——這責備不全因為他的兒子剛剛與貴族們放聲辯論，還因為此刻的“默不作聲”。瑟蘭迪爾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在父親的注視下低垂視線。

    “這樣的爭吵更適合安格巴，而不是卡洛克。如果我們自己心生嫌隙，魔苟斯的陰影會蔓延到我們身邊！”歐瑞費爾格外嚴厲地說，“我令你立刻為自己欠缺考慮的言辭向歐洛芬道歉，薩羅斯之子卡洛芬德林——爭吵是從你這兒開始的。”

    聽到歐瑞費爾下令，卡洛芬德林只好向歐洛芬道歉。歐洛芬面無表情地接受了，薩羅斯則把臉轉向一旁——雙方在表面上算是和解了。

    “會議暫時到此，”歐瑞費爾說完又看向自己的兒子，“進來見我。”

    等歐瑞費爾走進內室，貴族們也都陸續離開大廳。埃勒林徑直走向瑟蘭迪爾留在原地落單的背影，抬手搭住對方的肩。

    “你也認為我做錯了？”瑟蘭迪爾沒什麼好氣地問。

    “不，你是對的，我一點也不懷疑。”埃勒林說。

    “懷疑我的精靈可不少，你的族人也在其中。”

    “對，我很遺憾，他們看得沒有你那麼遠，啊，是沒有我們那麼遠。”

    瑟蘭迪爾轉過眸光，瞥向比自己矮過一頭的埃勒林。

    “我剛剛一直在替你想辦法，要怎麼說服大家。”埃勒林煞有介事地說。

    “想到了嗎？”

    “暫時……沒有。”

    “那繼續。”

    瑟蘭迪爾說著拍開埃勒林的手臂，獨自轉身。埃勒林忙問他去哪兒。

    “去見我的父親，他大概有一通火氣要發。不過，他一定看到了我所見的。”瑟蘭迪爾頭也不回地答道。

    整個冬天，儘管卡洛克丘頂的大廳裡仍不時有爭議的聲音發出，卻並沒有阻止這一事件的程序。當掠過河谷的風開始變暖、方向也發生改變，安都因河水因為迷霧山融雪而化作泥漿洪流的時候，一隻只頗有分量的鐵皮箱被九頭座羊牽拉的大車運抵卡洛克。矮人兌現了承諾，精靈也同樣——春草泛綠的河谷從此得到一隊裝備精良的騎兵戍衛。每每塔蘭上的眼線觀察到從巖洞裡爬出的半獸人膽敢接近商路，這些騎兵便會極迅速地行動起來。曾有在對岸河畔的西爾凡稱親眼目睹過遷徙者們在雷雨天裡伏擊半獸人——戰士們鎧甲錚亮、長槍如林，他們的主將持白劍於敵陣廝殺，電光照耀下劍身雪亮懾人，劍鋒過處狂飲半獸人的黑血。類似的事蹟後來在綠林裡流傳為“白劍飲血”的傳說，“飲血的”在西爾凡語中發音作“安加赫爾”。

    正是靠著勇猛與智謀，十餘年裏遷徙者們牢牢據守著河谷，沒讓半獸人佔到半分便宜。木精靈一度稱他們“恩戴厄夫”——河畔的精靈，對他們的警惕也逐漸變成了信任和敬佩，連對方的語言在他們耳中也變得比自己的更加優美。開始有精靈熱忱地學習這種“恩戴厄夫”話，也就是辛達語，彼此之間的交流變得不再困難。每年嚴寒的冬季，都會有一些木精靈族長主動為河畔精靈們提供越冬的皮毛與糧食。而作為交換，一些懂得醫術和製作手藝的精靈被允許自由出入綠林，用知識和本領為西爾凡貴族們服務。綠林，已經向遷徙者們逐漸開啟了大門。

    時間與長河的波濤一道流逝著，儘管在貝爾蘭和海港林頓不斷髮生著大事——魔苟斯的勢力幾乎霸佔整個貝爾蘭，費諾諸子的部隊再次與林頓港的灰精靈發生激戰——但這些事沒有一樣真正影響到生存在迷霧山脈以東的精靈。綠林蓬勃的生氣吸引著遷徙者們，也治癒著他們過去的傷痛。漸漸的所有河畔精靈都獲得了自由進入綠林的許可。歐瑞費爾率領主部進入綠林西南亂石嶙峋、沒有家族管轄的山丘地阿蒙蘭生活，卡洛克被保留為一處要塞。三年後，綠林北方遭遇灰山半獸人的入侵，戰事頻發。北方各西爾凡家族經商議向阿蒙蘭派出使者，請歐瑞費爾率部進駐綠林河河谷。

    樹木參天、物產豐美的河谷地優於光禿貧瘠的阿蒙蘭——這誰都明白。但反對北上的聲音卻如二十年前反對與凱薩都姆結盟時一樣響起，只是這一次並非在議事大廳，而是在精靈族群當中流傳，尤其南多貴族們反對得最為激烈。不斷有長老提醒埃勒林當初東遷時給過他們的許諾——回到祖先生活的舊地，過遠離戰爭、安穩自由的生活；而他們也曾向埃勒林許下諾言——總有一日他們將兌現。埃勒林被屬下們的進言弄得心煩意亂，尤其招架不住一名叫做伊斯博爾的長老。瑟蘭迪爾當然知曉朋友的煩心事，這其中的流言他也聽了很多。一個秋風爽利的傍晚他約埃勒林到山丘上馳馬，一道眺望北方。之後他們在荒坡上坐下，放任馬匹自己去吃草。

    瑟蘭迪爾這時對埃勒林說：“和你的族人先留在阿蒙蘭吧。等我和父親打完這一仗，等北方安定下來，他們大概會願意搬家。”

    “怎麼可能？”埃勒林瞪一眼自己的好友，“說這些廢話不如替我想想怎麼說服伊斯博爾他們，這些長老真頑固。”

    “我可想不出什麼理由，勸說人家別擁戴我的朋友為王。”瑟蘭迪爾笑著回答。

    “你也聽說那些話了？”埃勒林抱著頭坐在草地裏，煩惱地嘆口氣，“我覺得自己好像一個蠢貨一樣——歐洛芬和葛溫尼斯看我的眼神就是這意思。我其實根本沒有那樣的心思，我在乎的不是那些。”

    “但你的族人在乎，他們期望你也在乎。”

    “是……我知道……”埃勒林仍舊情緒低落地說。

    “雖然現在不是好的時機——你的族人說出那些話，可他們的期望並沒有錯，”瑟蘭迪爾抬手搭住埃勒林的肩，輕輕搖了搖，“他們愛你，因此才追隨你、對你抱有期望，你是我所見過最勇猛的戰士。”

    埃勒林沉默許久才抬起頭，重新望向北方，深藍的眸子在暮色中微微發亮。秋天正從草木葉片漸漸打卷的山野間溜走，很快凜冽的寒潮就會自北方襲來。

    “我們在卡洛克的時候已經過得很好，為什麼你和你的父親對綠林這樣執著？”埃勒林問。

    瑟蘭迪爾凝神望著眼前的荒坡——只三年的時間，精靈們還不足以令阿蒙蘭的荒蕪改變。但不久他的視線又投向更遼遠的地方，浪濤般的林冠在他和埃勒林的腳下無邊無際地鋪展。不由自主他笑了，“被拒在大河對岸的時候，你難道不想走進、看一看這片廣袤的森林嗎？至今仍有那麼廣大的地區我們沒有去過，你就不想看一看北方的綠林河谷嗎？聽說那裏有巨角伸展的鹿，還有白練一樣從山崗高處跌下的瀑流。”

    “就爲了看一看？”埃勒林不大相信地問。

    “是……也不是，”瑟蘭迪爾露出思索的神情，“綠林讓我想起了尼多瑞斯與瑞吉安，在卡洛克哪有這樣壯美的景色？這裏非常古老，我能聽見龜裂的岩石、虯曲的老樹在訴說，也許只有星月的年代巨樹家族的祖先就曾踏足過這裏。不過，即便沒有又如何呢？我不清楚父親的想法，我覺得自己愛上這兒了。東方的土地固然廣大，魔苟斯的陰影蔓延得也快，要在任何地方立足都不可避免要付出代價。一定要付出代價的話，我情願為自己所愛的土地。”

    “我願為愛著我，和我所愛的精靈。”埃勒林注視瑟蘭迪爾說。

    瑟蘭迪爾也扭頭看向埃勒林，兩位朋友在暮色中彼此相視。

    “來吧，”埃勒林忽然恢復爽快地笑笑，拾起一根樹枝開始在沙土上描畫，“我們來討論眼下這一仗要怎麼打。愛我的精靈不會拋棄我，哪怕我要去魔苟斯的老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