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看嗎？”

    “嗯，很好看。”蘇菲杏的嘴角劃出自然的弧度，身後的黑色長髮散開，臉頰的梨渦淺笑安然。

    喬梓澤不自覺想要靠近，近一點，近一點，再近一點。

    直到蘇菲杏的頭碰到喬梓澤的衣服的時候，喬梓澤伸出一隻手。

    “小時候人類的孩子玩過一種遊戲，如果信任身後的人，你就放鬆往後倒。”

    蘇菲杏向前走了幾步，伸開手往後倒，然後被喬梓澤穩穩接住。

    面前的少女露出微笑，額前的碎髮在風裏輕輕浮動。

    喬梓澤不由動了動嘴角。

    蘇菲杏捂住嘴巴，驚異地看著喬梓澤。

    “你……笑了……”

    “嗯。所以呢？”

    “……好好看。”

    蘇菲杏伸出手捧住喬梓澤的臉頰，柔嫩的指尖劃過他的側臉弧度。

    “以後多笑笑吧。”

    “小時候的你從來沒在樹下笑過，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笑。”

    蘇菲杏嘟著嘴揉了揉喬梓澤的臉頰。

    喬梓澤將撐在蘇菲杏腰下的手抬起，順勢攬過她的腰。

    少年的頭嗑在了蘇菲杏的肩膀上，柔軟的髮絲在風裏飄動，玄色的色澤閃著淡淡的光澤，他的眼睛被髮絲遮擋，看不清神色。

    蘇菲杏感受著肩膀上傳來的重量，穆然覺得有些沉重。

    這般沉重不是來自人類的重量，而是來自內心深處。

    二人呼吸的空氣交纏在一起，繞出誰也看不見的複雜輪廓。

    “如果葉妖的輪迴裡，有一次出了差錯，會怎麼樣？”

    喬梓澤悶悶的話語清晰地傳到蘇菲杏的耳廓。

    蘇菲杏伸出一隻手，凝視著自己的指尖。

    “很簡單，如果出了一點點差錯，就沒有下一世的新生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或許會分散成好幾片葉子，或許會永遠在泥土裏沉寂下去。”

    “還真是萬分之一的機率，能連續這麼多年無數次新生。”

    喬梓澤將蘇菲杏摟的更緊，但在對方感受到他的力度的時候馬上放開。

    “早些回家吧。”

    蘇菲杏看著自己手心的一根髮絲。

    一半純黑色一半純棕色。

    明晃晃昭示著她最近的異常。

    看到的那些記憶與自己有什麼關係？

    蘇菲杏看著喬梓澤的身影被夜色吞沒，並沒有朝著喬家的方向走，而是悄悄走了相反的方向，在經過十字路口的時候拐了個彎。

    喬梓澤感受到身後毫無聲息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身後空空蕩蕩的小路，一個人都沒有。

    青煙笛被握在手心，喬梓澤試探性地搖了搖尾端的風鈴。

    沒有聲音。

    就像這條被黑暗掩蓋的小路一樣，靜寂無比。

    推開壽衣店的門的時候，蘇菲杏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白棽手裏搖著純白的扇子，就連扇柄都是白色的。

    指尖修長的指甲十分尖細，突出了他狐族的本質。

    “這時候纔來，我等了挺久了。”白棽將扇子開啟，掩住嘴唇，桃花眼眯了眯，偏了偏頭，雪色長髮垂落，美的不可方物。

    蘇菲杏將牢牢攥在手心的那根髮絲遞過去，扇尾的風鈴開始搖晃，發出輕響。

    蘇菲杏捏住風鈴，不讓它再出聲。

    “的確如你所料，我覺得，我快要消失了。”

    蘇菲杏的手心已經滲出了層層薄汗。

    “爲了不讓他擔心克服對人世的畏懼來到這裏，你現在一身冷汗，要不要喝口茶？。”

    蘇菲杏搖搖頭，貝齒緊咬著下嘴唇，幾乎要咬出血。

    這條街上的人不少，她穿梭在人群裡的時候深深感受到了孤立無援的孤寂和種族不同的巨大差異感。

    身邊的都是人類……

    沒有一處熟悉的地方……

    白棽倒了一杯涼茶，扇子對著蘇菲杏扇了扇。

    “別急別急，不過我似乎只能告訴你一個極為殘忍的訊息。”

    白棽白皙的手指輕輕敲著茶杯，茶杯裡的茶水從中間開始泛起一圈圈漣漪。

    蘇菲杏的手都有點抖，默默深呼吸了好幾口。

    “你現在這個徵兆表示你已經開始被那個靈魂吞噬了，你可能會被同化，而且，沒有挽救的辦法，如果你強大一點，就有能力保住自己了，但是你實在太弱小，連化為人形都需要靠著百年樹精的靈力支撐，又不能回根繼續修煉個幾百年。”

    一口氣說完這些，蘇菲杏半垂著越發黯淡的玄色眼眸喝了口茶。

    當初喬梓澤第一次帶她來取道袍到時候，白棽就曾經對她說，只要她願意喝下那杯紅茶，他就告訴她一個至關重要的秘密。

    那個秘密就是她現在這麼弱小是因為她只是一個載體。

    “你是不是不知道你之所以能反覆獲得新生，是因為樹精的刻意照顧。”

    “目的就是讓你成為一個容器，容納另一隻葉妖的殘魂，讓她在兩百年以後得以重生。”

    “所以你的靈力那麼弱，是因為你這些年的大部分靈力都被用作滋養殘魂的保護膜，讓你體內的魂魄不至於散開。”

    “你不過是個工具。”

    蘇菲杏的手還在顫抖。

    “我不得不承認，你越來越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