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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炮灰炮灰

    寧西涯一直很忌諱提到“母親”這種字眼。

    他所有關於“母親”的印象都來自於寧劭的口述,在寧劭口中,寧西涯的母親是一個溫婉軟糯的女子。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賢良淑德,蕙質蘭心。這些雖是與寧西涯心中那個慈眉善目的母親形象盡數重合,但總歸感覺還是少了些什麼。

    寧劭說寧西涯的眉眼和“她”生的一模一樣。

    寧劭說“她”是個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寧劭說了自己和“她”相識相知的經過,其中的橋段細節絕對能比得上戲臺上正演的最長的一出大戲。

    可在寧西涯心中,仍舊覺得缺點什麼。

    直到寧劭在那日把這些前塵往事全盤托出。寧西涯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不斷在心目中勾勒的那個“母親”形象,缺的正是這幾句謊話傳達出的生動和飽滿。

    不過於此同時,寧西涯也知道了自己這廢了的丹田,死去的母兄,這筆賬,到底該找誰算。

    此時再見邪教之人,寧西涯怎會半點猶豫,不等這幾人攻來,自己反而先行走上前去。

    這段時間,寧西涯雖是耗盡了九嶷山上得到的那些醇厚內力,可自身的實力卻是顯著提高。不論從劍法,還是輕功,哪怕是最薄弱的內力這環,寧西涯所修的《青罡正氣》也是在近幾日內達到了可放內力於劍芒的程度。

    在這些時日跟許廣知的談論中,寧西涯的見識早已今非昔比,這觀色的本事自然也是更上層樓。

    從這幾人閃出之時周遭真炁的流動速度便足以看出,這些人不過是邪教準備不及隨便拉出來的一群炮灰罷了。同樣是剛剛拓丹的程度,這些人的實力對於此刻的寧西涯來講,卻是完全不足為慮。寧西涯完全有信心在劍法身法上完全碾壓對手,甚至只是憑著《青罡正氣》這功法的先天優勢,也有把握斬殺一二。

    寧西涯剛剛進了兩步,劍還未抽出,便見著眼前這群黑衣人不慌不忙的往寧西涯的腳下擲出了幾枚銅球。動作倒是整齊劃一。

    寧西涯只當是什麼暗器,腳步變換,踏在另一方位。幽魂碎步使出,南踏井、鬼,西踏奎、畢。對應星斗之位顯得詭異非凡。

    此時的寧西涯要說劍法,內力自然都算不得什麼高手,可要說這身法輕功,那可就能夠躋身高手之流了。若是單論速度,更是足以媲美在《人傑書》上都赫赫有名的許廣知。

    幽魂碎步使出,那幾枚由黑衣人擲出的銅球自然沒能落到寧西涯身上,甚至當那幾枚銅球落地之時,寧西涯都要懷疑剛剛幾人擲球時那整齊劃一的動作是不是專門用來唬人得了。

    只見那幾枚銅球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毫無章法可言,唯一的共同點便是這些球的位置都離寧西涯剛纔站立的位置隔得蠻遠,最起碼也有一丈有餘。

    寧西涯此時有些哭笑不得,“這邪教就算再看不起我,也不至於就派這幾個蝦兵蟹將來吧。就憑他們這手法,是能滅得了我的口,還是能奪得回攝魂鈴?”心下這麼想,腳下的動作卻是不慢,一個箭步期身往前。

    卻在此時,異變徒生。

    剛纔安然落地的銅球同時爆裂開來,因為銅球散落位置的關係,四散的銅片逃竄的也是毫無章法,但速度卻是極快。

    與之一道升騰而起一面白霧,看樣子不過是普通的石灰粉末,這東西雖是沒有殺傷力,遮擋視線的能力卻不是蓋的。配合着剛剛一瞬間炸裂成上千塊的細碎銅片,殺傷力堪稱恐怖。

    寧西涯此時哪敢硬衝,急忙抽身後退,藉着銅球爆裂時的一股氣浪,速度反而更快幾分。寧西涯的精神不敢片刻懈怠,這石灰白霧升騰的速度絲毫不慢,雖是比不上碎銅片的彈射速度,但也堪堪便要攆上寧西涯。

    寧西涯一邊提劍擋著期身銅片“鐺鐺”之聲不絕於耳,一邊又不遺餘力的“蹭蹭”後退,僅僅片刻,汗液便鑽出了額頭的面板。好在,這銅球炸裂之後的狂風暴雨,也只維持了這片刻,便偃旗息鼓。銅片散盡後,便只剩這正在消散,卻仍舊濃郁的石灰白霧了。

    寧西涯把心底對於這種從未見過的暗器的好奇心強行壓下。檢查了自己身上並無傷痕,只是那一身衣服已經被劃得處處漏風。

    “走!”一聲很小的聲音隔著石灰白霧傳了過來,在這寂靜的夜裏卻顯得有些響亮。

    “撩撥完本少爺還想走?”寧西涯摸不透邪教來這一手的用意如何。心下想著“那便捉了這些人盤問一番,也好做到知己知彼。”當下再無猶豫,期身入霧,心裏卻是警覺的很,兩隻耳朵豎了起來,謹防著對面這幾個黑衣人再丟出什麼奇怪暗器。腳下幽魂步踩著,一左一右的晃著,也好讓對方捉摸不透自己的位置,速度卻是絲毫不慢,即便是那幾個邪教炮灰倉皇逃跑,寧西涯也有信心在一盞茶內追蹤而上。

    並無暗器襲來,邪教“炮灰”也並未逃走。

    寧西涯穿過石灰白霧便見著這幾個邪教“炮灰”好像腦子壞了一般呆呆的站在原地。倒是這“不怕死”的精神讓寧西涯有點動容。

    白光宗宗主如此,假劉卓爾如此,現在連這幾個“炮灰”也是如此。這邪教究竟有什麼魅力,讓這麼多人悍不畏死,趨之若鶩。

    寧西涯想不通。

    接下來的一幕寧西涯更想不通。

    這幾個邪教“炮灰”不退反進,從眼睛看得出神情中並無半點懼怕。寧西涯也想速戰速決,喊了聲“正好!”便要回擊。這才發現,剛剛還運轉無阻的內力,此時竟然完全使不出來,無論寧西涯怎麼催動,就只是安靜的躺在丹田之中,毫無迴應。

    寧西涯暗到一聲“不好!”急忙後退,卻發現四肢已經不聽使喚,軟綿綿的很是無力。這一急著後退,腳下卻是一軟,跌坐在地。

    “這是怎麼回事?”寧西涯心思急轉,把剛剛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一遍,仍是沒找到什麼紕漏。不知自己是怎會變得如此。但當下已然無心細想,一個咕嚕就地往石灰霧內滾去。趁著漫天的石灰未散乾淨,能撐一刻便是一刻。

    他現在也只能祈禱著,自己那個便宜師傅能及時出現,否則照此情形,今日便真的是凶多吉少。

    幾名黑衣人對視一眼,毫不猶豫接著追來。

    寧西涯身上無力,只能趴在地上一通磨蹭,以求把剛剛落下的石灰再撲向空中些許,哪怕是讓這白霧再能厚重半分也是好的。

    寧西涯聽著“蹭蹭、蹭蹭”的腳步聲,離得自己越來越近,欲要反抗卻是有心無力,身子上的軟綿無力感覺更加強烈。只得趴在地面上,想要用兩隻胳膊撐著起身都已做不到。

    幾名邪教之人早就認定了寧西涯今日插翅難逃,反而不那麼緊張,優哉遊哉的轉了個圈,把寧西涯圍在中間,也不殺人,也不綁人,就在那看著這個將軍府的三公子,趴在地上,好像條狗。

    寧西涯直著脖子,渾身上下已然全都僵硬,腦袋重重的砸在地上,抬不起來。只能盡力斜著眼睛,看著這幾個滿是自得的邪教之人,還因石灰漫天看不真切。

    “我今日,難道真要命喪於此?真要死在這幾個無名小卒隻手?”寧西涯眼睛瞪得很大,想要說什麼,喉嚨裡的肌肉好像也已然僵直,只能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寧西涯想著近日所學,無一能破此局,心如死灰,卻仍舊瞪著眼睛看著這幾個邪教“炮灰”。

    “嘀嗒......”

    好像有水滴墜地的聲音。

    “嘀嗒......”

    這月色正濃,應不是雨聲。

    “嘀嗒、嘀嗒、嘀嗒”

    聲音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密集,風一吹恰巧有幾滴落在寧西涯的臉上,觸感有些滾燙。

    “嘀嗒...嘀嗒......嘀嗒.........”

    漫天的石灰白霧慢慢散盡了,那幾個邪教之人仍舊沒有動手,寧西涯卻聞到了一股子的血腥氣味。

    “嗒嗒、嗒嗒”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自寧西涯腦袋後方傳來。寧西涯僵著脖子自然無法轉頭,只能由著這腳步聲靠到自己身側。

    “這位公子,還真是巧呢......”

    寧西涯聽這聲音耳根便是一紅,如此酥酥軟軟,媚兒不妖的聲音,寧西涯也只聽那一個九教女子發出來過。

    “諾,小女子這次可是救了你一命,不求公子怎麼知恩圖報,只要公子別學那些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之輩,那便安逸。”邊說邊繞到寧西涯面前。提起裙邊輕輕蹲下。從側面清晰可見這兩條美腿在月光下明晃晃的晃著,在寧西涯的角度卻只能看到那條紫色的裙邊。

    那紫衣女子把頭低下,整個腦袋都要貼到地上,盯著寧西涯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小女子有小女子的任務,公子既然聰明應知小女子此番不會同公子為敵。今日救你,那便換個人情,他日小女子有何請求也請公子鼎力相助。可好?”

    邊說著頭便朝著寧西涯靠攏,此時兩人額頭相撞,寧西涯的鼻尖正好湊在這九教女子嘴邊。聞著那一口的如蘭幽香,寧西涯的耳根更紅了幾分,呼吸也越發粗重。眼底僅有的一絲清明念頭彷彿在說“姑娘媚術,名不虛傳。”

    那女子輕呵一聲“放心,我九教之人也不是什麼奸惡之徒。自然不會強人所難,讓你做些違背道義之事。你若同意,便眨眨眼睛,我手裏這解毒丸便餵你服下。若是不願意,小女子也不會把你怎樣。不過是這邪教之人若是再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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