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斷水止流
寧西涯再睜眼時,那紫衣女子早已經不知所蹤,身邊那幾個邪教之人如今也已盡數倒地。
只見這幾人的脖頸之上都插著一箇中空銅管,插入的角度和深淺寧西涯看不出什麼講究。
只是這銅管粗細不均,入體的那端能有一指粗細,尾端則僅剩一個比針眼大不了多少的小孔。
再看地上這一攤混合著血液,已經變得顏色鮮紅的熟石灰泥,寧西涯自然心中明瞭。
“這手段,好不惡毒。”
這些邪教之人插入脖頸的銅管其實並非其致命死因。這九教紫衣女子在把銅管插入他們脖頸之前其實已經封了他們幾人身上穴道,讓其動彈不得。
這銅管又直接插到動脈之中,血流噴涌,偏偏這銅管中空,血壓並不能將它排出體外,只能順著管道流向窄端。
不論血流怎麼湍急,最後只能順著一個針眼大的小孔一滴滴的滴落下來。這便是寧西涯之前聽到的“滴嗒”聲響。
而整個過程,這幾個邪教之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任由著自己的血液一滴滴的流出,直至死去。如此手段,怎不惡毒?
“九教?魔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教派?為何這江湖中厭惡者眾,而為何像許大哥那樣的豪情刀客又對它稱讚有加?”寧西涯吐納一息,就地起身。
“好在這九教的紫衣女子應該對我並無惡意。否則......”寧西涯想了下。“最近這想不通的事情還真是越來越多了。”
從紫衣女子,到便宜師傅。一個個的雖說都對自己留有善意,可這具體的目的卻又都不點明。紫衣女子好歹還讓自己賣個人情,這便宜師傅又圖些什麼呢?
再說這邪教手段,從藥人,到攝魂鈴,再到這暗器銅球,又到這無緣無故便能讓自己內力盡失,渾身僵直。
想到這寧西涯忽然一個激靈。“不對啊,與邪教交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那次他們不是力求擊殺?再說那易容高手在將軍府有來無回,他們理應也有所警覺。怎麼說都還是個不死不休的局面。”
“怎麼?他們有手段下毒,能讓我在不知不覺間讓我內力盡失,渾身僵直。難道就沒辦法直接用這手段鴆殺了我?”
寧西涯想了半天也想不通這不死不休的邪教為何留手,用力甩了甩腦袋。妄圖把近日來的諸多想不通盡數甩走。
從服下解毒丸到寧西涯起身其實也不過盞茶時間,這天色仍舊暗的稠濃。寧西涯打掃打掃衣服上的石灰便朝著熊兒河的方向快速走去。
寧西涯剛到約定地點不過半柱香時間,一團白影便飄了進來。如若不是這幾日來寧西涯早已習慣。配著這月光夜色,定然要嚇得一跳。
還以為是怎個不慎招惹了什麼冤魂野鬼之流。
白袍師傅站定看著寧西涯,寧西涯也低頭看著他,兩人對視,卻是無話。
好半晌,寧西涯終於忍不住,剛要說話。白袍師傅先掩嘴咳嗽了一聲。
“咳咳……”隨即轉過身去“你……你先去把臉洗一下。”
寧西涯這纔想起,剛剛打鬥之中,自己應該是渾身都沾上了石灰,之前光顧著打掃衣服,這張臉……
寧西涯趕忙跑到熊兒河邊,藉着月色這麼一瞧。剛剛白袍師傅那“飄飄鬼影”沒嚇到自己,反而被自己的河中倒影嚇了一跳。
只見寧西涯那俊俏的臉上哪還有什麼“俊俏”二字可言。整張臉沾滿了石灰粉末,白的像是一塊牆皮。
之前趴在地上時,朝上的那一半臉上,還有幾坨血漬乾涸的結塊。恰巧點在顴骨左右。
藉着這盪漾的河水一看,簡直就是個老吊爺模樣。若是世上真的有鬼,長成這樣便足夠嚇死人了。
寧西涯先驚後笑。仔細端詳端詳自己這幅扮相。“這女子脂粉施多了怕不是也這幅樣子?拉著張慘白的臉又要在兩頰塗些胭脂,弄些紅色。什麼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哈哈哈。”
笑罷又想起那紫衣女子的精緻妝容,甩了甩頭,掏出懷中的手帕把臉上的石灰擦了乾淨,這才用水打了幾下。
“你這是怎麼弄得?”
寧西涯定了定神,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白袍師傅沉吟一會兒。沒有說什麼,便催著寧西涯練劍了。
“你那斷雲劍法如今也算得上純熟,今日便試試‘斷水流’,怎樣?”
不等寧西涯發問。白袍師傅徑直走到熊兒河邊。
手中空無一物,寧西涯卻早已習慣。
這白袍師傅別的不說,單論劍道,寧西涯自認自己見過的這些人中,當是無人能出其右。
這白袍師傅手中,柳枝可為劍,布帶可為劍,草根亦可為劍。他雖未曾提過自己的劍道成就,寧西涯也知,這便是到了萬事萬物皆可為劍的境界。
如今與寧西涯招式演練,哪怕這位白袍師傅捏著樹葉銜著飛花,寧西涯也無半點吃驚的神情。
白袍師傅站定“看好了!”動作似乎故意放慢給寧西涯看得仔細。
右手食指中指併成劍指。輕一抬手,寧西涯便覺劍氣凜然,只覺得這劍指所向的空氣,都帶著那炙火烘烤下的扭曲之感。
白袍師傅一個轉腕,劍指向地。揮臂抬手,肩膀帶著手臂整個輪起半圈,向上撩去。直接把手甩到了左邊肩膀。而後收勢。
又是這簡單的一個招式,不過一撩,可寧西涯知道,這一定不會向他看到的這般簡單。
這幾日跟這白袍師傅學的都是最最基礎的劍術招式,甚至都算不得什麼招式。從第一天的“刺”,到後來的“劈”,“點”,“削”。每個平平無奇的基礎招式在這白袍師傅手中總能變些花樣。
今日這“撩”定然也是如此。
“嘶……”寧西涯望向剛剛被這白袍師傅劍指隔空一撩的熊兒河,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剛剛那一指揮出,除了白袍子的袖子帶起了一點風聲外並無太多聲響。可此時寧西涯卻望見,整個熊兒河,被這一指一撩,整個攔腰截斷。
兩段河水中間裂了一條一指寬的縫隙,卻未見有水花飛濺。兩段河水也相安無事,互不傾推。就彷彿在這一指之下,這條熊兒河真的變成了熊大,熊二兩條河一般。
肉眼可見河床下的泥土很是整齊,並無什麼凹痕,這更是讓寧西涯佩服這白袍師傅精確的力量控制能力。也更好奇,這號人物,若在江湖上都沒什麼盛名,那...他究竟是誰?
“看清楚了吧!”白袍師傅說到“這招名為斷水流,取炁於劍,畢露鋒芒。你且試試?”
寧西涯看了看被截成兩半的熊兒河,說話間已經安然復原。若有所思的嘀咕一句“斷水如絕情,抽刀仍不泯?”隨即便拔劍向河流砍去。
第二日,府衙內,寧西涯把昨夜之事說與李慕蕁、許廣知二人。字裏行間隱去了關於白袍師傅之事,只是說趁著酒勁、夜色的出去轉轉。
“兄弟,放心好了,九教的人大多很講江湖道義,應該是不會為難你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許廣知說到
“看樣子,他們也要來趟武林大會這趟渾水了。哈哈哈,如此也好,真想看看靈均派的人見到九教之人的那副嘴臉。”
“許大哥,你是說,九教也要來參加武林大會?這……不會被其他門派針對麼?”
“針對?你看這武林的‘名門正派’針對九教多少年了?人家可有怎樣?再說,這武林大會本就說的“武林人士”皆可參加。你看這城外那些無門無派的泥腿子都來了,還差他這九教不成?”
“這些名門正派啊,別的本事沒有,但是這擺在明面上的出爾反爾,他們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所以這九教來他靈均派,他靈均派就算看不順眼,也要笑臉相迎,頂多在吃住上面偷偷虧些。表面上是萬萬不會表露的。”
“再說,這些個‘名門正派’搞個武林大會,不就是爲了演武麼?要有能耐,演武直接打的九教滿地找牙,若沒能耐,你還跟人家咋呼啥?”
寧西涯這也聽明白了,這武林大會雖是他攛掇穆小紅去組織煽點的。
但他自己也沒想到,在這群江湖人眼中,這“武林大會”儼然變成了一場“武林中人同氣連枝,共謀發展。”的盛會。而且地位很是崇高。
即便是有什麼仇怨不滿,互不順眼,在大會期間,也不會大動干戈。若是誤了大會事宜,豈不是與整個武林為敵?
若真有什麼難以調和的矛盾,那便在武林大會的演武解決,終究終究還是看拳頭大小說話。倒也符合江湖人的豪情。
“傻少爺,你是說,你被一片石灰搞得四肢僵直,內力乾澀?”李慕蕁皺眉想了好久,插話道。
“嗯,是石灰。”
“可有帶回來些?”
“這個……沒……”寧西涯頓了一下“誒,還真有。”說著從懷裏掏出昨晚那張擦臉的手帕。
“還沒來得及洗。”便把手帕遞給李慕蕁。
李慕蕁手指輕輕捻了捻手帕上的石灰粉末,有捏了一撮湊到鼻尖聞了聞。
“傻少爺,這只是普通的石灰,期間並未摻什麼藥粉。”李慕蕁看著寧西涯。
“可是,這石灰……”
李慕蕁眼睛一亮,伸手抓住寧西涯放在桌上的手腕。
“傻少爺,這石灰不過是劑藥引,若要讓你渾身僵直,內力乾澀,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