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月影血影
三人約好了在前面的錦屏府城碰面,這紅衣刀客便先行了一步。
只見許廣知輕一提氣,也看不出有什麼動作,便已躍至半空,藉着幾根枝丫輕輕一點,不出五步便已消失在寧西涯二人的視野之中。倒真如一道血影,飄逸詭譎。
寧西涯這才鬆了口氣,腰板一下就頹了下來。雖是心中有些把握,最起碼這大長老招來的人不應是奔著自己命來的。可那一刀貼著自己額頭的時候,寧西涯還是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那麼的近。
大當家待在一旁,久久未能回神。朝著寧西涯問到“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寧西涯頹了一會,兩臂張開,伸了個腰。“怎麼辦?照常就好。”
“那刀客不是先去錦屏府城了麼?我們不用繞下路...什麼的?”李慕蕁問到。
“當然不用,又沒做什麼虧心事,繞什麼路?”寧西涯答到,嘴角還若隱若現一抹笑意。
“你還不虧心?”
寧西涯笑了兩聲“那大當家的,你說我剛剛那句話說的虧心了?”
李慕蕁認真的思索了好大一會,皺著眉頭,咬著手指。最終也沒說出來個所以然。
寧西涯說道“大當家,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數。”轉頭看向那個紅衣刀客離去的方向。
自言自語道:“既然不是敵人,那便有機會成為朋友的吧。這個血影狂刀,若有機會,我倒是真想與他交個朋友。”
“如此灑脫,真是有趣!”說罷寧西涯也狂笑兩聲,夾了下馬肚,一騎絕塵而去。
李慕蕁看著再次被掀起的灰塵,和其間夾雜的幾片落葉,根本搞不清楚這兩個男人心裏是怎麼想的。心情很是複雜的拽了拽韁繩,攆著寧西涯,直奔錦屏府城而去。
傍晚時分,錦屏府城,如意客棧。
許廣知帶著二人去後院栓好了馬“你們二人真是來的太慢了,若不是為兄先到一步。這間客棧的房也要被人搶去。”接著便引著二人走到一處拱門庭院,院內的風景倒還不錯。池塘、柳樹、落日餘暉,夾著撫動髮梢的微風,和*諧舒服相得益彰。
唯一與這場景不符的便是這客棧的建築,下等的琉璃瓦碎的有些不成樣子,牆上的牆皮也是翹起一塊,剝脫一塊的,好不難看。屋門口兩尊小石獅子像是睜不開眼睛,屋簷下回廊的地板也被雨水泡的有些腫脹。
看得出來這院子裡的建築原本的樣子應該還配被寧西涯稱一聲寶氣。
可如今這幅樣子,估計是老闆也懶得修繕,只能在這清新如畫的風景裡,充當一手敗筆。
“這武林大會好像是把這個睡了挺久的江湖給攪起了風浪。”許廣知說到“上次來錦屏府的時候哪有這麼多人?你看見街上那一個個背劍挎刀的,大多都是去湊武林大會這個熱鬧的。”
說著便領著二人往那個迴廊走去。“我到這的時候,這家客棧就剩這麼兩個上房了,為兄趕緊就定了下來。”說著看了看天“按你倆這速度,今個還不得睡大街上?”
許廣知看著寧西涯的臉色有些尷尬,皺了皺眉,問到“怎麼了?對這客房不滿意?”心裏卻把寧西涯看輕幾分。終究是貴胄公子,闖蕩江湖,住個客棧都要挑挑撿撿的。哪有一分江湖兒女的樣子。
“許大哥誤會了,只是...只是可能今日要委屈大哥跟我將就一宿了。”說著寧西涯瞄了瞄身後的大當家。
許廣知這才反應過來,知道自己誤會了寧西涯。心下很是尷尬。一拍額頭“我還以為你們...”伸手點了點寧西涯。“是為兄疏忽了。沒事,反正這房間夠大,今日你我二人住一間也足夠寬敞。”
說罷把鑰匙扔給寧西涯身後那個臉色泛紅都泛到耳朵根的大當家。“對不住了!”
轉頭對著寧西涯又開始滔滔不絕“好不容易來這錦屏府,為兄帶你去個好去處如何?”
寧西涯慢慢摸清了這個紅衣刀客的脾性,自然不會矯情。“全憑兄長安排。”
寧西涯知道,這許廣知被人稱作血影狂刀不是沒有理由。這個狂字用的是真的貼切。
看他出刀的那股子氣勢便知道他的刀有多狂,看他對李慕蕁的態度就知道這個人有多狂。
狂人多傲骨
許廣知便是這樣一個狂傲之人,若是瞧得上眼,對了脾氣,那便是宛如一個話癆。若是瞧不上眼,那便懶得多說一個字。
寧西涯自然很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瞧得上眼。”
跟著許廣知出了客棧。沒走兩步,便看見許廣知飛身上房。寧西涯只得跟上。
“這下面人多眼雜,為兄在江湖上...”說著咧嘴笑了一笑。“免得麻煩。”
寧西涯心中會意,想來這個許廣知這個性情在江湖上怕是得罪了不少人。再加上他這身扎眼的紅衣。想不被人認出都難。
許廣知看了眼寧西涯“兄弟,跟緊點。”說罷便施著輕功向前飄去,速度卻並沒有多快。想來是爲了照顧寧西涯這個身負內傷之人。
寧西涯自然催著神行吊在後麵。
“騰騰騰騰”這種在屋脊之上飛走的狀態除了之前與葛老頭在山寨的那一回,寧西涯便在沒體會過。
此時任這脊上風吹麵,憑這地下人如蟻。方纔發覺此中恣意。
許廣知覺著寧西涯尚有餘力,無形中便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反觀寧西涯,仍舊以那不近不遠的距離吊在後麵。跟上的毫不吃力。
許廣知再快幾分,寧西涯還是以那個距離吊在後麵,不緊不慢。
許廣知心底暗讚一聲“好輕功!”當下卻被激起了那本就極為強烈的好勝之心。
騰挪閃轉,腳下步伐踩在瓦上都不發出半點聲響,前進的速度也是更快。暗暗瞄著寧西涯,想著寧西涯畢竟有傷在身。若是寧西涯力有不逮自己便把速度放慢下來。若是因為自己這意氣之爭再讓寧西涯的傷勢加重半分,那不都是得不償失?
寧西涯此時看似輕鬆,心底卻暗暗心驚。
葛老頭教他這門輕功時便曾說過,這“神行步伐”在江湖上算不得多麼頂級的輕功功法。
因為這神行不重騰挪,只重速度。在論武,戰鬥中,能發揮出的效果微乎其微。
但是,若論趕路,那這神行便說是天下第一也不遑多讓。
神行速度上自然不用多說,若是葛老頭施出來,那便是縮地成寸的本事。最重要的,這門輕功法門,對內力的消耗,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所以這神行用來趕路本就極強。
返觀這許廣知。本就靠著輕功趕了一天的路。此時仍無半分疲態。反而速度比之前趕往錦屏府時還要更快幾分。此時真是一道血影,讓人摸不到半點痕跡。
單憑這許廣知內力雄渾的程度,就足以讓寧西涯佩服不已,也羨慕不已。
心下想了這麼多,寧西涯的速度卻是不慢,神行催動到極致。還是以原來的距離吊在許廣知後面。
兩人在這一前一後跑了沒有多久。眼看著都要跑出城了。許廣知一個縱身跳下屋脊,落到了一個破落院子裡。
寧西涯緊隨其後,才一站定,便聽見許廣知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兄弟真是好輕功!”
“許大哥說笑了,我這兩下子,趕趕路還行。若是打起架來,幾乎完全沒有作用。”
“哈哈,你當我這血影二字是白叫的麼?江湖上能追得上我的人,一隻手再加你一個。”
寧西涯心想“當真還是小看了這座江湖。”表面卻不動聲色。
環視了一圈這破落院子,並未發現這其中有何玄機。看向許廣知問到“不知許大哥帶我來此處......”
許廣知說到“哈哈哈,兄弟你等下。”
說著走到一處燒的只剩黑灰的地面,一股勁力,把地上的黑灰吹的乾淨,卻沒沾到自己那身暗紅衣服上一絲一毫。
寧西涯暗自讚歎許廣知對內勁的控制力。
卻看這紅衣刀客直接把刀帶著刀鞘插入土裏。刀身一轉,地上便兀自多了個一尺大小的土坑。
接著刀身一挑,從裡面挑出個黃色的泥球,直奔寧西涯而來。
寧西涯忙伸手接住,才覺這泥球外表很是乾燥,摸起來還有點微微的溫度。“許大哥這是何物?”
許廣知在地上那些落灰的板凳中選了兩條,震去灰塵,順帶著把那缺了一直腿的桌子也清理了出來。
而後又進去那個破落屋子裏拿了壇酒,和兩隻黃碗。
這才坐在板凳上,也不回答寧西涯的問題,只是示意寧西涯過來坐下。
寧西涯把那泥球放在桌上,許廣知輕輕一拍。便把這泥球拍的盡是裂痕。再是一抖,剛弄乾淨的桌面便被這散落的幹泥佔的滿滿。
這一拍一抖,寧西涯便問到一股子清香的氣味,絕不是這幹碎的黃泥發出來的。再一看,那泥球碎裂之後漏出來的是一張泛黃了的荷葉。
許廣知搓了搓手,輕輕把這荷葉撕開。
更濃郁的香氣混著清香直逼寧西涯的鼻頭。
用力嗅了一嗅。纔看見此時那從地底挖出來的泥球,居然變成了一隻棗紅明亮,香氣逼人的雞。
“許大哥,這,是何物?”寧西涯自問將軍府裡什麼山珍海味未曾嘗過。本以為早就對這世上的美食失了性質。
今日卻被這隻從地底挖出來的雞勾起了興致。
許廣知給二人倒了碗酒哈哈一笑。直接用手撕下一隻大腿遞到寧西涯面前。
寧西涯也不矯情,直接伸手接過。
咬了一口,這雞肉,入口酥爛肥嫩,不帶一點香辛輔料的味道,反而別具一格。雞肉的原味夾著荷葉的清香。一口下去,寧西涯更是食指大動。
“哈哈哈,兄弟你慢點吃。”許廣知邊說著,自己這擰下一個雞腿。
“許大哥,你還真是個深藏不漏的老饕啊。”
許廣知笑了笑“老饕我可稱不上,我的這些手藝,都是我一位故人教的。”
寧西涯並沒看出這紅衣刀客這一笑,灑脫中藏著的落寞。
“那改日,許大哥可要給我引薦引薦。將軍府裡的吃食當真是沒什麼花樣,我還真是第一次吃到這麼有趣又好吃的菜。”
許廣知沒有叫著寧西涯,自己先喝了口酒。
“這道菜叫,荷歡雞...是她最愛的一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