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劍之威
“若從天意隨命去,散盡氣運仍不凡。只怕......”
“只怕什麼?”
“不可說...不可說啊...”
寧西涯雙手一撫,幫葛老頭閉上眼睛。
“你就是個不守諾言,不講道義的人渣。”
“這可不能怪我,人啊,都是被生活碾來碾去就碾成渣了。”
用袖子仔仔細細的把葛老頭滿是血汙的臉擦得乾淨。
“那...大高手,能不能教我幾招。”
“我若教了你,豈不是又種下一樁大因果?哈哈哈”
“你說不教我,就能逃得過?”
脫下自己身上的袍子。用手把袍子上的藍邊撕的精光,才蓋在葛老頭身上。
“知...天...易,逆天...難。逆天而行,方為俠!”
“那我便逆天而行!”
寧西涯看著葛老頭的臉緩緩起身,待到兩條腿完全伸直,才把視線收了回來。閉眼再睜,眼睛裏便完全沒有了淚光,剩下的是伶俐的寒芒刺向宗主二人。
“賢侄啊,你不用急著告別,讓他等你一會兒,黃泉路上你倆還能一路走。”宗主揶揄到。手上動作卻是絲毫不慢,隔空一掌朝寧西涯攻來。寧西涯側移半步,這看似氣勢恢弘的掌風便擦著寧西涯的臉頰狠狠撞過,卻又在飛過寧西涯身體一個身位時便兀自消弭於無形。
寧西涯沒有梳理剛剛被這一掌擊的散落在鬢間的碎髮。繞著葛老頭的屍身跨了幾步,把葛老頭護在後麵,就像今日早些時候,葛老頭護住他一樣。
“我現在雖已有些力竭。可剛剛那一掌,也不是誰隨隨便便便能躲過的啊。更何況,這小子明明是個廢丹田,怎麼才這會兒功夫......”宗主心中暗道不好,又拿出一粒紅色丹藥昂首服下。
“宗主!”在他不遠處的那位長老想要出聲阻止,已然不及。
“再無進境便再無進境,傷了經脈便傷了經脈。”宗主的氣息慢慢平穩,眼睛依舊像上次服藥那般迅速變紅。只不過這次,就連臉上也泛起了一抹不正常的紅色。“傷了總還是能養好的。”
“你我剛剛都已力竭,雖說憑這小子,要傷我們幾乎不太可能,但憑他剛纔躲我一掌的那一個側滑。如若想跑,力竭的你我想追上也絕非易事。”宗主的氣勢又重新回到了頂峰。“與其承受被這小子逃了的風險,不如徹底斷了他這念想。九嶷山的景色很美,死在這,也不算虧待了你這將門犬子的身份了!”後半句話轉頭對寧西涯說到。
“誰說我要跑了?”寧西涯坦然對之。“我要...”
“你們死!”不管宗主有何反應,寧西涯提劍便上。神行步伐催動極致,閃轉騰挪間只能看見四處幻影。
寧西涯右手持劍,用力一甩,劍鞘飛出,轉了幾圈斜插入地。
在寧西涯衝出之時,宗主便意識到此事不對。此刻寧西涯的表現哪像是個丹田漏炁的廢人,分明是個內功修為不亞於自己的高手。雖是想不明白原因,當下已無絲毫怠慢,放下了心中的輕視之心,提劍而去,與寧西涯戰在一處。
“叮叮噹噹”幾聲碰撞。寧西涯手上的劍雖未開鋒,對上宗主手中的青凰劍也是絲毫不虛,甚至更勝幾分。兩劍相擊,看不清劍影,只見得寒芒。
“叮叮噹噹”又是幾聲,接著便是二人相繼後退的聲音,“噔噔、噔噔”都不輕盈,右腳一橫又前後站定。寧西涯右手執劍與眉同高,劍身蹭著太陽穴指向前方,左手二指併攏抵在劍上,顯得有些緊張。宗主則仍是斜劍指地,看起來比寧西涯灑脫很多。只是這一合一分幾招之間,宗主便往後退了十五步。
而寧西涯,僅是閃了兩步。
兩人站定,寧西涯的顴骨處兀自破了一條二寸長的纖細傷口,再長一點便是連到了太陽穴處。此時人未動,血便流了出來,想必是剛剛二人劍招動作太快,快到這傷口的血液都還來不及流出。
如此再看,這二人剛剛短短几招,還真是輕易分不出個勝負。
其實寧西涯心下清楚,自己身懷的內力,應能與宗主匹敵,甚至更勝一籌。可是劍術招式,戰鬥技巧,乃至意識,自己便遜色太多了。寧西涯此時就像是個手持屠龍寶刀的三歲孩子,本是身懷巨寶,但若論及戰鬥......
寧西涯清楚的事,宗主自然也瞭若指掌。當下便不再耽擱,期身而近,妄圖透過劍術招式的碾壓一舉斬殺寧西涯。
寧西涯腳下一動,瞬間便閃出好遠,宗主再跟,寧西涯再閃。
寧西涯此時心思急轉,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眼珠一轉,心生一計。
先用內力護住自身,轉身便往綠霧方向疾行而去。
宗主自是匆匆跟上。“宗主!”身後那位長老焦急大喊,卻也沒有作用,只能拖著自己的身體也朝綠霧走去。
宗主剛踏進綠霧,心下便覺不妙,“這霧有毒!”急忙呼叫內力護住自身,想要再追,卻發現自己的輕功已然無法施展,眼前的視線也被綠霧擋的死死的,哪還有寧西涯的蹤跡。宗主用青凰劍凌空劃了兩下,劍上的劍氣並沒能逼退綠霧,甚至連一絲影響都做不到。宗主摒氣凝神,腳步往後退了兩步。
只聽得“悉悉索索”的聲音,大概是寧西涯的腳步聲。宗主聞聲便朝右前方追去。
又是幾聲,在左前方。
再是幾聲。宗主已經迷失在這片綠霧之中,想要退回,已是找不到路。只能站在原地大喊道“你不是要殺我嗎?來啊!怎麼躲進這裏畏首畏尾的?”喊完悄悄往前移了幾步,把腳步聲音放到最小,自信寧西涯應是聽不見的。
寧西涯雖也是不能視物,但勝在先前已經經歷過一次這種情況了,對綠霧中的環境更為熟悉。寧西涯此時正趴在地上數著磚縫,聽著宗主的聲音估算著大概位置。
“悉悉索索”宗主提劍便刺,聽這聲音是從右後方不遠處傳來的,這點聽聲辯位的本事一宗之主當然具備。可是宗主這信心滿滿的一劍卻只是刺中了空氣。一劍無果,宗主又左移兩步,依舊那般小心翼翼,不想因為這一劍的破空之聲暴露自己的真正位置。
“悉悉索索”一聲很近。緊接著便是“撲通”一聲,聽起來很遠。又是一劍刺出,宗主心中想到“那遠處的撲通聲定是寧西涯這小子耍了什麼手段用來吸引我注意的,這點伎倆,就妄圖我能上當?豈不是太小瞧我這白光宗的一宗之主了?”
可是,這一劍仍舊什麼都沒刺中,宗主握劍的手不由得緊了幾分。卻沒有忘記腳下不動聲色的稍稍移動。
良久,無聲。
就在宗主有些急躁的時候,忽然又是一陣“悉悉索索”由遠及近,在前方偏左一點的位置,一聲類似暗器的破空之聲“嗖”的一聲奔宗主襲來。
“又是這種雕蟲小技?”宗主再刺一劍,只是這一劍下去,沒有傳來想象中的金屬相擊的聲音,反而手上的劍,更沉了幾分。“什麼東西?”宗主收劍回手,定睛細看。
只見青凰劍上串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怒目圓睜,死不瞑目,眼睛裏的紅色消弭殆盡,耳垂的血跡趨於暗紅,正是一直跟在宗主身邊的那位長老。血順著劍落下,滴答、滴答。整個被綠霧籠罩的校場仍舊安靜的可怕。
“寶哥,怎麼是你?怎麼是你?”宗主喃喃著,宗主臉上的肌肉抽搐著,眼淚似乎就要奪眶而出。“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很難想象眼前這個真情流露淚流滿面的人和那個爲了目的不擇手段的偽善宗主竟是一人。
“不!不對!”宗主摘下劍上那顆血淋淋的人頭,攬在懷裏“不是我!都是寧西涯,都是他,對,都是他!”
“寧西涯!你這小兒!給我出來!”宗主大喊到“給我出來,我今天定叫你血債血償!”
“你不用急著推卸什麼,讓他等你一會兒,黃泉路上你倆還能一路走!”是寧西涯的聲音。
宗主聞聲暗叫一聲不好,就與側步躲開。可寧西涯這蓄力一擊又怎能讓他輕易躲了去。
只見寧西涯的劍光比他的聲音來的更快,一劍斬出,劍氣竟已凝成實質。此時若是還有旁人站在場中,定能看見,這一道淡黃色的光劃破了陰詭的綠霧,帶著剛猛無匹的力量穿過了宗主的身體,仍繼續往前,穿過了厚實的雲層,仍繼續往前。
最後把與九嶷山相接的羅浮山削去一個山尖,纔算善罷甘休,帶著幾分喜悅的意味,兀自消弭在暖黃色的陽光下。
寧西涯長出一口氣,綠霧在寧西涯這劍之後淡薄的已經可以忽略不計。湖邊的大當家扶著悠悠轉醒的顧凱一臉專注的在給他施針。
“傻少爺,你這...一百兩,沒...白花吧。”
“你給我閉嘴!否則我扎錯了穴位有什麼副作用,我可不擔保。”
周圍近千名白光宗弟子仍舊暈著,沒有誰有醒來的跡象。
宗主的屍身已然倒下,身首分離,和那個長老一樣。
寧西涯看著這些,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靜靜的轉回葛老頭身邊,雙膝跪地。
“鐺鐺鐺”便是三個響頭。
“我寧西涯這輩子未跪君王,未跪天地,迄今為止只跪父將。”
“你了結了跟弘景的因果,卻種下了與我的因果,葛老頭,你該笑,還是該哭?”
“今日殺身之仇我已替你報了,你且安心去吧!我答應你,趙婉兒那邊有朝一日我也定會給你一個說法!”
“師父,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