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週日程程出事
墨冰一直都是最優秀的成績拿獎學金減輕家裏的負擔,學校體諒他的難處,平時便讓他在學校裡幫忙一些雜物抵消書雜費,比如管理實驗室的儀器管理。給學校圖書館做記錄,照料實驗樓樓頂的生物園之類。
自從施抹死了之後,墨冰再再也木有進入實驗樓儀器管理室。每次他站在這個房間的大玻璃前,腦海裏便出會一次又一次地回放施抹墜落的一幕一幕,每次墨冰都會看到她的頭下腳上地與他對視。
不過今天墨冰要到生物園去,生物園在實驗樓梯頂,從生物園往下看四層,就是那間實驗室。施抹就是從生物園墜樓的,墨冰不想到那裏去,但是他很快就要畢業了,更離開這個學校到很遠的地方,如非必要,以後大概都不會回來了。就當是告別吧,墨冰這樣告訴自己,施抹活著時跟死去後,他都從來木有好好與她告別過,所以在畢業前希望能與過去做一次認真的道別。
他特地挑了這一天,一年前的今天,是施抹死去的日子,她的死忌。與去年一樣,今天也是週日,學校裡連補習生都木有,只有門衛百無聊賴地值班,但這麼熱的天居然有人來練習長跑。
空蕩蕩的大操場上一個少年正在氣喘吁吁地跑完一段,痛不欲生地問旁邊讀秒的少年:“你有……替我……呼、叫好救護車嗎?我……呼呼……感覺快……不行了……”這個豆菜牙似的少年活生生跑成了林黛玉,一副隨時會暈了過去的樣子,他的劉海用一隻條紋髮卡夾起來,看起來十分滑稽。
另一個少年穿著清爽的運動服,看起來挺拔修長,他皺著眉看著計時的秒錶,滿臉難以置信:“你一個人的速度足夠拉低全國平均水平了,我走路都比你快,你是完全不打算在體育課上及格嗎?”
“拉低的部分用腦力彌補不行嗎?”弱雞少年悲憤地反駁。
墨冰從操場邊走過時,他們正好訓練結束。兩人跟著墨冰的後面,都正朝實驗樓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還不住的吵嘴。
弱雞少年抱怨道:“為什麼是你負責監督,我情願來的是李梓涵……”
“你們在全班同學和班主任麵公然告白,誰還敢讓你們單獨相處?”
“都說了誤會啊!蘇寧,你跟老師解釋一下吧,老師一定會相信你的!平時缺乏運動的人如果猛烈增加運動量會猝死的!”
“方凱,你剛剛纔跑400米不到……你撐傘幹什麼?”
“經常有人選擇在週日學校沒有什麼人的時候自殺,還曾經有跳樓自殺的人砸到路人的新聞,我撐傘預防萬一,萬一真的有人跳樓——”
三人走到實驗樓樓下等你叫方凱的弱雞少年正說著,一個黑影從實驗樓上掉了下來,隨著一聲巨大的悶響,砸落在三人面前。這個聲音墨冰太熟悉了這是血肉之軀撞擊大地時纔會發出的聲響。
他們面前的空地上,少女的身體呈現詭異扭曲的姿態,大片的紅色從她身上蔓延。
“咯……咯”少女竟然沒有當場死忙,她喉嚨裡發出含糊的**,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從嘴裏帽出來的血把她的聲音堵了回去。她無比痛苦地動了動眼珠,從血黏在臉上的髮絲間,看到了墨冰。
少女吐出一口血,斷斷續續地說、很小聲的說:“我……殺了……施抹……對……不……”她木有把這句話說完就徹底斷了氣,眼球逐漸籠上灰暗的色彩,她的眼睛至死都是睜著,不知道是因為痛苦,還是別的原因。
墨冰想上前撥開她的頭髮,身後卻傳來一聲大喝:“不要碰她!”他回頭一看,發現竟然是那個跑400米都費勁,剛剛還在擔心自己會不會被跳樓自殺的人砸中的的少年,而另外一個少年已經迅速地拿出手機報警。
墨冰清楚自己的平靜是因為一年前他看過一樣的畫面,那這兩個人又是為什麼?就算不靠近看,墨冰也能認出了這個死在他面前的少女。她叫程程,大二(4班)的學生,施抹的同學。她死前沒有說完的那句話,應該是“我殺了施抹”吧?墨冰平靜地想,他看著程程的屍體,自言自語:“剛好一年。”打完電話的蘇寧和正腿軟的方凱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墨冰莫名其妙地想起施抹曾經唱過一首童謠,他記得第一句是這樣的——誰殺了麻雀?是我。喜鵲說,我殺了麻雀,用我的弓和箭。
實驗樓上的生物園規模其實相當迷你,只佔整個天台三分之一不到,不過是把植物園裏的一些品種移植過去罷了,主要是作為實驗課的試驗品。
墨冰第一次遇見施抹就是在生物園裏,那時候她他大二,施抹大一。第一學期剛開始沒多久,酷暑的餘威還末散去,生物園裏心種的幾盆桂花,墨冰每天放學後都要去澆水。那天他一如既往地用鑰匙開門,接上水管開始澆水,澆到那幾盆桂花的時候,突然聽到有女生“哎呀”叫一聲。
一個女生溼淋淋地從桂花後跳了出來,這幾盆桂花樹長的勢茂盛,她躲在樹陰裡,所以墨冰一時木有發現她。墨冰急忙忙開水管,問:“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天台的門通常上鎖的。
“我叫施抹,大一(4)班。至於怎麼進來的嘛……”施抹一邊說一邊擰著自己的梢的水。她有的貓一般的眼睛,獵豹一樣優美並充滿力量的身體,還有一頭與她張揚的個性不符的柔順的長髮。她拔下一枚髮卡,得意的笑:“我有著特別開鎖的技巧。”
墨冰也是學生,不好教訓她什麼,只好問道:“已經放學時間很久了,你怎麼還不回家?”
施抹理所當然的說:“你好煩,這種時候還不回家當然不想回去啦!”被水澆溼的衣服有點透明,讓她漂亮的鎖骨若隱若現,墨冰漲紅了臉。現在還不是桂花開方的時候,隨著還溫熱的晚風撲面而來,是茉莉花的香氣。
“喂,你就是那個給學校打工的窮鬼吧?哇,個子挺高的嘛,你吃什麼長大的啊?你家裏有錢給你吃那麼多哦?”墨冰的事在海蘭大學不算什麼秘密,但這樣的毫不客氣地問出來的人了施抹還是第一個,她還忘著提醒道,“你這個跑腿的沒有權利趕我走!”
更難聽的話墨冰也聽過,而且他自認為自己不是弱者,他不喜歡其他人總是帶著同情的目光,所以他並木有生氣。他是管不了她,而且也不想費這個神,之後直接去報告給老師就好了。墨冰木有搭理她,和平時一樣給植物澆過水,又拿出一個乾淨的玻璃瓶,把枝頭上半開的茉莉花摘下來。
施抹大驚小怪地叫起來:“哇,你在摘花!你這麼個兒的男生做起來感覺好惡心,你想幹什麼?”
墨冰說:“把茉莉花串成花鏈,晚上可以拿到夜市上賣。放在家裏很香的,也木有化學成分,不少人會買的。”
“你這算偷嗎?還有,這些加起來可以賣多少錢啊?”
“我徵得老師同意了。”墨冰不冷不熱地回答,“這些加起來……一個晚上大概可以賣到六十多塊吧。”
“什麼?這麼少!你是有多窮酸啊?”施抹想了想,“喂,我給你五百塊,當我都買了下來好了。還有,以後的花我都包了,作為交換,我來這裏的事你睜隻眼閉隻眼,怎麼樣?”
原來她知道自己打算怎麼做,她說話雖然蠻橫,心裏卻意外的細,墨冰對此感到意外。實驗樓木有電梯,就連校工都懶得上來只要墨冰不說,誰都不會值班。五百塊對他貧苦的家庭來說已經是一個月的菜錢,可以減輕不少負擔。
“我叫墨冰,不叫‘喂’。你回去的時候記得關上門。”
“成交!”少女在夕陽和茉莉花的香氣中展露出直率的笑容,那時候墨冰根本不知道,施抹其實有些嚴重的自殺傾向。
週一,地面上的那塊的血跡已經被清洗乾淨,好像什麼事也木有發生過,但對於知道的人來說,那附近的空氣似乎依舊還飄蕩著淡淡的血腥味。而對墨冰而言,這樣的血腥味已經縈繞不散一年了。
事情發生在週末,所以並木有引起大太的恐慌,但訊息還是不脛而走,大二女生跳樓自殺的事還在學校之間煞有介事地流傳起來。比起害怕擔憂,更多的人還是覺得刺激和好奇吧,平時只會在電視或者小說上看到的橋段,居然真的在身邊發生,不少人還感慨地說:“早知道我週日也回來了啦!”
接連兩次目擊這種場面的墨冰當然木有這種想法,他覺得說這種話的人真的是膚淺又無聊,當他們真的看到的時候,估計會嚇得當場尿褲子吧,連那個弱雞少年也不如。說起來,那天的兩個少年也是很平靜得很,難道他們也曾經看過類似的場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