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伕行應當是默受了林槐序的指令抄了近道，否則現今這條路上不至於如此顛簸。

    安歌扶了扶被顛的險些松下的髮簪，卻不小心碰到了髮髻底下那隻桃花模樣的玉簪子，說話未停，手上倒是微微一頓。

    “當今皇上並無嫡子，雖說東西五所也養育了幾位皇子成人，但明顯資質有些庸碌。若我沒記錯又恰巧都不是出身大家，也給不了什麼倚仗，自然入不了皇上與一眾大臣的眼。所以周家與林家的爭奪若是放大了來看……豈不是昭然若揭。以退為進，這是林家對比周家，甚至是當年的趙家，都要聰明的辦法。用時間換來的信任，早晚可以磨平在皇上心中的稜角。只是林家等了林宣大人為官幾十餘年時機也未成熟，如今……恐怕到了時候吧。”

    安歌說起這些話來並無遲疑，直視著林槐序的眼睛，大有想要看穿他的意圖。

    坦坦蕩蕩，這是林槐序教會她的。

    林槐序沒有什麼反應。

    實在是他這二十多年來聽過太多這樣的話了。初到邊境時他是個將軍府裡養大的男兒，就這樣成了將領，自然有一眾將士不聽從管教。只是司馬昭之心又如何，他生來就帶著家族使命。那日血馳疆場，一柄塗了毒藥的紅纓槍擦著他的脖子一同摔下馬；那日集營他看著戰前混亂不堪亂成一團的軍營，混不出頭的逃兵破口大罵他能不當位，早晚同林宣叛國通敵時，他為穩軍心殺伐決斷。那一天，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手中的這把劍血流如注的樣子。

    “當如何？”林槐序終於出聲打斷了近乎凝固的空氣。話音還沒落，就一屁股坐在了對面的安歌身旁。空氣裡忽然流動起來的氣息把安歌想說的話生生嚥住了。

    安歌眼睛裏全是疑惑，林槐序對自己一向是過分注意的，如今這是怎麼了。

    她盯著他不染纖塵的袍子迷茫的眨了眨眼睛，沉默了好一陣子才組織好語言：“大人…莫不是……方纔吃醉了。”

    林槐序看著小孩兒變臉一般，因為自己突如其來的動作全然沒了方纔嚴肅認真咄咄逼人的模樣，反倒可愛的緊，就忍不住發笑。

    這笑自然也落進了安歌的眼裏，她收回眼神遏制自己想要翻白眼的慾望，便更加篤定了林槐序此刻是有幾分酒意的。

    安歌緩了一口氣，慢慢撥出，接著說道：“大人醉了，路途顛簸，此事不急於一時，今日是……”

    “我是醉了。”林槐序漫不經心地打斷安歌的話，甚至配合地眯了眯眼睛，裝出一副醉態來。

    “大人真當是人中豪傑，既是醉了，纔會當著文武百官得麵盯著位風姿綽約得舞女不放，也能調理清晰得講起故事來，這等本事一般人確實學不來。”安歌也不知怎的心裏就是一股沒來由的火氣，腦子裏忽然不斷閃著林槐序宴席上目不轉睛的樣子，氣的她微微偏過頭懶得看他的模樣。

    可是話說出口了她又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她忽而轉過頭去，想要為自己胡扯辯解一番，卻裝進了對方深深看著自己的眸子裡：“我方纔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