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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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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逆神

    他覺得自己彷彿正向著無盡的深淵墜落,又覺得自己像是沉入了溫暖的水底……世界在飛速地離他而去,各色的畫面紛至沓來,在腦海裏急速閃滅,兀自講述著那些失落於時間洪流中的上古往事——

    暴雨狠狠地傾瀉而落,白紫色的電光在鉛色的雲層裡一閃而滅,黑色的荒原緩慢開裂,鮮血般豔麗罪惡的紅色液體緩緩地從裂縫裏溢位,混合著雨水無聲地漫流過遍野的暗金色枯骨;暗淡的天光下,鋪滿了厚厚一層乾枯落葉的漆黑祭壇中生長出奇詭的參天巨樹,樹上纏滿枯死的紫黑色藤蔓,細長的黑色枯枝在半空裡盤錯交結,看上去宛如天穹皸裂碎落;日落月生,光影交錯變換,一望無際的冰原上漫長的風雪凜冽如刀鋒,無數身裹斗篷的黑色人影圍繞著冰原中央的黑石王座鬼魂般哀哀哭泣,王座上空空蕩蕩;身著極輕薄的白色紗衣的女人神色癲狂地踮起腳尖在燒紅的木炭中舞蹈,高高舉起手中未曾開刃的黑玉祭刀,一隻眼睛緩緩流下濃腥的血,半張臉都被鮮血染紅;輕紗般的淡青色薄霧籠罩湖面,湖中滿是火焰般的蓮花,蓮花底下妍美的青年安然地沉睡著,銀白色的長髮在水中彌散起伏……

    他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迫切地想要逃離這些詭秘的幻象。

    可是無處可逃。

    整個世界都已崩潰,還能逃亡何處?

    他攥緊了拳頭。

    忽然,天門洞開,聖潔的白光從那道愈來愈大的縫隙裡落下來,鋪天蓋地如一張巨網。一線極寒的淡金色光芒穿破了這張網,劍鋒所及之處,幻象紛紛碎裂成齏粉湮沒在白光之中。

    “是你,你終於來啦……”他眼露驚喜,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一襲白衣勝雪的男人擋在了他面前,長身玉立消瘦挺拔,一頭潑墨似的長髮肆意披散,髮尾隨風飄蕩輕掃在他的臉上,像是午後的陽光裡有一隻慵懶的貓臥在心口,毛茸茸的尾巴在眼前晃來晃去,引得人想去抓一抓以解心頭之癢。

    他順從心底的渴望,伸出手撈住那根系在黑髮間的素綾長帶,用手指極輕極柔地捻了捻。

    男人就像不可逾越的高山立在他眼前,沉默內斂威儀具足。

    他沒有感覺到男孩的動作,也沒有回頭。

    “啊呀,失敗了。”立於光影之間的青年淺淺地揚起形狀姣好的唇,說出的話卻莫名帶著一股子磨牙吮血的意味。瑩白月光下一隻雛鳥形態、圓滾滾的青羽雀鳥乖巧異常地在他的肩上,青年的額心有一株銀色蓮花皎然盛放,與那雙彎彎如月的眸子交相輝映。

    涼薄又諷刺的笑聲低不可聞地從身後傳來。個子矮矮的人影站在樹林的陰翳裡,秀挺單薄,一襲玄衣猶如墨染,衣襬處的刺繡隱隱有光輝煜煜——繡線溫潤如珍珠的淡白輝光勾勒出花瓣層疊的盛大花形。

    “這種人果然很礙眼啊,”他毫不理會玄衣人影的嘲笑,笑吟吟地望著河對岸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影,眉宇間浮現出刻骨的不甘和怨毒,猶如一條“噝噝”吐芯的毒蛇,指尖上一簇銀白的光氤氳如煙霧繚繞,“所以呀,還是毀掉最好了。毀得,乾乾淨淨。”

    “還不知是誰毀掉誰呢。”玄衣人影突然說道。他應該還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聲音裡猶帶著少年的清亮和些許稚氣。

    “嘖,那我就拭目以待咯。”他斂去怨毒的神色,指上銀芒熄滅,露出一副明媚純粹的模樣回頭看著黑影。青羽的雀鳥輕輕地啄了啄他的頭髮,青年伸出手指摩挲它的小腦袋,“你看,青桐也很期待呢。是吧,青桐?”他又把手指伸到青羽雀鳥下巴那裏撓了撓,而雀鳥也親暱地歪了腦袋蹭了蹭他的指腹。

    玄衣人影不發一言,沉默著隱入了陰翳深處,青年立馬笑靨清淺地跟了上去。

    一雙深紫色的眼睛在他身後驀然睜開,那麼冷而鋒利,宛如漆黑的刀,卻又詭異地極隱蔽地藏著一絲柔軟。

    “是誰?”顧流殃跟著睜開眼,眼神鋒利。

    “一個故人罷了。”男人曲指敲擊著劍鞘,力道不大,只是這聲音在一片靜謐中顯得過於清晰,一下又一下的,彷彿叩問心門。

    “你不去追?”

    “不急。這位故人,警惕性高得很吶。”他微微地笑起來,唇下的牙齒潔白尖利。

    如墜深淵。

    連研拼盡了全身力氣才從高空墜落般的心悸中掙脫開來,冷汗淋漓。她撐起身子四下環視一圈,心頭忽地一沉,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青空長風,落日的餘暉斜斜地投進了這方狹窄的洞穴,地上樹影斑駁婆娑。正是之前三生幻青蓮裡看見的陌景曦頓悟時匆忙找的一處山洞,乏善可陳,只有隱蔽性確實是一等一的好。

    隱蔽性好的言外之意就是這一片荒無人煙,連活物都算不得多,而原本該沉迷打坐無法自拔的陌景曦,或者說是月讀也不見人影。

    就連跟來的蒼羅都不見了。

    連研想了想自己的武力值,又回憶了一下三月煙雨的設定,覺得自己可能要完。

    她扶著石壁站起來,頭疼欲裂。施展“罅隙”對於體力的消耗並不大,可是精神力的消耗卻是相當驚人,連研覺得自己的腦袋裏大概是有幾十匹野馬在撒歡……也有可能是幾十頭大象在來回踏步。

    “嘶”,連研撥出一口氣,急忙收回手。石壁並不光滑,aotu不平的石面上有一些鋒銳的稜角,她的手就是被這些稜角劃傷了,細長的傷口裏沁出鮮血來。

    “我才離開多久你就把自己弄傷了?”蒼羅的聲音忽然在連研耳邊炸起。

    “你在啊?那你剛剛去哪裏了?月讀又在哪裏?”連研發出疑惑三連。

    蒼羅用靈力控制著把盛了清水的半截竹筒送到了連研面前:“‘罅隙’的天賦領域是方圓兩尺,我一介殘破鬼魂比不得月讀祭司神魂強大,只能乖乖跟在你身後,自是出現在這裏了。至於月讀祭司……陌景曦不是他最為契合的軀殼麼?我想大抵是我們來之前陌景曦已經頓悟完了,月讀祭司的神魂原本是和我們在一處的,但他在此地沒有尋到陌景曦,你又沒醒,他只能先行離去去找陌景曦了。”

    “???”連研忽然生氣,“說好的會保護好我呢?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月讀不怕我出事嗎?”

    蒼羅覺得月讀很冤枉:“頓悟對外界要求第一點就是絕對安全,陌景曦好歹是修真界魁首,這處山洞不可能會有危險的。”

    連研無話可說,悻悻地接過竹筒一飲而盡:“那我現在怎麼辦?我總不能就待在這裏吧……會被餓死的。”

    “……你是整個人過來,又不是魂魄過來的,神使的身體已經不需要攝取食物了。”

    “你也知道我是從另一個地方來的,就算身體不會餓,我的大腦也會感覺到餓啊。”

    蒼羅雖然聽不懂“大腦”這個詞,但大概猜得到她習慣成自然,戒不了吃食:“我們已經到了異世了,人生地不熟……”

    連研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暗紅的瞳子亮亮的透著討好和乞求。蒼羅喉頭一梗,生生地扭轉了自己原本想說的話來:“我們先離開吧,祭司對神使的武器有感知能力的,等月讀祭司找到了陌景曦就會來找你了。”

    噢耶!

    連研立馬喜笑顏開。

    蒼羅看著她笑,自己不由也跟著露出點笑容來:“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連研你在異世比在出雲國要放鬆。”

    “大概是因為這個異世沒有總想著要我小命的薄櫻吧。”連研說。

    “哦,是這樣嗎。”蒼羅滿不在乎地結束了話題。他本來剛剛那一句就是隨口一說,根本沒想刨根問底。

    當然不是。我放鬆是因為,這個世界是我熟識的啊。連研在心裏默默反駁。

    她被薄櫻威脅過後惶惶不可終日,月讀察覺到後就將她帶在身邊想要給她點支撐。於是稍微被安慰到了的連研開始仔細琢磨三生幻青蓮裡出現的那個小白團子。

    小白團子是個棄嬰,被裹在明晃晃的大紅緞子裡扔在無塵宗門口。當時的景霜峰峰主岑景槐把他撿回來養著,起名“陌曦”。

    無塵宗。景霜峰。陌曦。連研想著三月煙雨筆下的無塵宗、景霜峰、陌景曦,覺得自己彷彿知道了什麼。

    等到陌小糰子七歲可以測試體質的時候,純淨到極致的木靈根和得天獨厚的無我之體簡直驚掉了無塵宗上下八千修士的下巴,岑景槐當即拍板將他定為景霜峰下一任峰主——也就是說,陌曦更名為陌景曦。

    連研終於肯定了所謂異世就是三月煙雨唯一一部完結了的小說《逆神》。

    雖然《逆神》有爛尾之嫌,但是好歹是有結局的啊!換而言之就是老子勉勉強強算有了一個外掛了啊!

    連研喜極而泣,恨不能馬不停蹄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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