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牧原問話之後，馬凌雲並沒有著急的第一時間回答。

    長時間的歷練，已經讓他懂得了不莽撞、不急躁、不論什麼事情，都要自己觀察後再得出結論。

    既然此時有李牧原庇護，難得如此近距離觀察敵人。馬凌雲調整了心態，開始仔細觀察起來。

    這一觀察，就是兩個時辰。

    李牧原並沒有催促他，只是馬凌雲額頭漸漸冒汗，身體也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發現了什麼？”

    馬凌雲如蒙大赦，整個人好像虛脫了一樣，他嘴巴張張，半天才發出聲音來。

    “人數太多了……”

    “我仔細觀察過後，發現他們是分小隊行動的！每個小隊旗號不一樣，一個小隊五十人左右。我數了好久，一共發現了四十九支不同旗號的小隊，這就是接近兩千五百人！”

    “如此，也不多啊。”李牧原笑著說道。

    “兩千五百人啊！看似不多！可是我透過觀察他們行進的速度、重複出現的間隔來判斷，這些小隊很可能只是負責這一處城門，粗略一觀，這城可是有八個城門……”

    “這就是兩萬大軍啊！”

    兩萬這個詞，馬凌雲反覆唸叨了兩遍，很顯然他想象不出，兩萬人的軍隊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李牧原明白他的感受，在陽世之間，兩萬大軍算不上什麼！但是對於這南里界……

    永珍城有十萬人。

    可是十萬人中，老人小孩女人要去掉七成。

    剩下的三成青壯年男子中，其中八成又要投身於城市建設和農作，要不然所有人都要餓肚子。

    整個永珍城，能算作戰士的，不過兩三千人。在永珍城人的眼裏，這已經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數字了！但放在此時……

    馬凌雲清楚的很，打仗，是要靠實力的。

    兩萬人對兩千人。

    沒有任何的勝算。

    荒神大人是強者不假，可是昔日李牧原與夜帝驚天動地大戰的一幕，此時還深深的印刻在馬凌雲的心裏。

    這夜帝城裏也有強者！有不遜色於荒神大人的強者。

    “好強的敵人！荒神大人，您可以帶城裏的人再來一次嗎？這樣的敵人，我們是可以戰勝的，只是需要所有人的共同努力，單憑我一個人肯定是不行的！必須讓他們親眼看見敵人的強大，纔有勝利的可能。”

    馬凌雲很快就轉變了思想，甚至初步開始規劃策略。這點讓李牧原很是滿意。

    不過……

    “你先別急！哦，對了，你的戰馬要走了，跟他告個別，我讓你看一樣東西，看完之後，我們也該走了。”

    馬凌雲一愣，不知道李牧原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這個。

    不過他還是遵從了李牧原的安排，轉過身去看他的戰馬。

    此時他的戰馬已經到了彌留之際，眼神已經逐漸散了，看著主人過來，卻又振奮了一點精神。

    它拼勁最後一點力氣，將大腦袋向前伸，使勁的蹭著他的主人。而它的眼眸更是睜的大大的，好像要在最後時刻，將它的主人深深刻進腦海裏。

    馬凌雲也有些傷感，只不過……他突然從戰馬眼眸中發現了倒映的景象。

    他看到李牧原伸手，將那始終籠罩在城上的黑雲撕開了！

    他顧不上與戰馬最後的告別，猛的轉身。

    眼前的一幕卻讓他如墜冰窟。

    李牧原好像是開天闢地的神明，伸出雙手朝向黑暗，撕破了黑暗，但是隱藏在黑暗中的無盡邪惡，此時也暴露無遺。

    黑雲撕開，城的全貌盡數呈現在了馬凌雲的面前。

    這城之大，遠遠超過了馬凌雲的想象，粗略看去，就有永珍城的十幾倍大！

    城內高樓聳立，無數人流在其中穿梭，人數之多，馬凌雲只是看一眼就覺得頭暈眼花，根本數不過來。

    這還沒有什麼。

    在城中的位置，蒼穹裂開，有一條巨大的黑龍從蒼穹裂開的縫隙處爬了下來，龍首趴在城中，龍尾沒於虛空之內。

    無數身著甲冑計程車兵，正攀著龍身上的甲片，從虛空中爬下來，落入城中。

    如浩瀚大江，江水滔滔，前赴後繼，永遠都不會中斷。

    這是要有多少人。

    “李—牧—原！你敢來偷窺於朕！”

    就在此時，一個極度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在城市上空，凝結出了一柄血色的巨槍，朝著李牧原急刺而來。

    “哈哈哈哈哈！我只是來打個招呼！”李牧原放聲大笑，一手抓住馬凌雲，身影如風，在巨槍落下之前，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風之道，自由無疆，轉瞬萬里。

    馬凌雲一陣迷糊，當他被冷風撲面，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永珍城。

    此時他的部隊，剛好也趕回城中。

    降兵們很是老實，自發上繳了武器，還將戰馬不能駝的重物都覆在了自己的身上。

    只是……他們卻進不去城。

    守城計程車兵認出了他們，堅決不讓進，甚至立刻組織起了人手，擺出了作戰的姿態。

    齊天昊看到了站在城牆上的李牧原，立馬跪在地上，磕頭不已。

    李牧原完全無視他們，只是問道：“你說，該怎麼處置他們？”

    馬凌雲一時無話，按照他以前的性格，自然只有一個字——殺！

    只不過李牧原帶著他去了南里城一日遊，看清楚了對方的實力，他心中頓時升起了迷茫，一個殺字在嘴邊盪漾，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不知道。”

    他老實的說道。

    “你覺得，我們現在的力量，能夠戰勝敵人嗎？”

    “不能。”

    “那該怎麼辦？那我們要束手就擒？”

    李牧原笑道。

    “當然不行！”馬凌雲狠狠的一錘城牆，一塊石頭落了下去，正好砸在齊天昊的身邊，嚇的齊天昊渾身哆嗦。

    他突然叫道：“這些人，為什麼會幫助我們？我們和他們不是生死之敵嗎？雙方只有一方能夠活下去！這是您以前教導給我們的！”

    “錯！你要記住，時代會變的，沒有永恆的敵人。再說你們和他們的幕後主事者，纔是生死之敵。而且你沒有覺得，這些人跟以前的惡鬼，有了很大的不同？”

    “還有，你忘了張華清之前的身份？”

    馬凌雲如夢初醒，拍著自己的大腿站了起來。

    “我知道如何了！”

    李牧原點點頭，身影消失不見。馬凌雲則直接從城牆上跳下去，扶起了跪倒在地上的齊天昊。

    “這是被惡鬼抓來的奴隸，惡鬼們強迫他們來與我們作戰！今天的時候，在荒神大人的感召下，他們重新認識了自我！他們不再會幫助惡鬼！他們將是我們的朋友，來！將城門開啟，給他們準備好食物！”

    馬凌雲在永珍城威信極高，在他的號召下面，人們漸漸相信了他說的一切。

    城門開啟，食物備好，馬凌雲熱情的招待了降兵們。匆匆趕來的張華清想要說些什麼，卻被馬凌雲凌厲的眼神掃了一下，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馬凌雲安頓好了降兵之後，已經入夜，他顧不上休息，匆忙前往雪見的府邸。

    大門沒關，李牧原正和雪見在說話，順便在用一些木頭雕琢一樣馬凌雲沒見過的東西。

    馬凌雲不敢說話，在李牧原的身後看了一會，看著李牧原手中的器物逐漸成型，馬凌雲再也忍不住，張口問道。

    “這是什麼？”

    李牧原沒有回答，反而招呼著雪見坐在了器物之上，輕輕一推，雪見就輕輕搖晃起來，樂的雪見笑個不停，花枝招展。

    “哦，今天做的不錯！讓他們進城之前先下了兵器。安排他們的住處也些講究，還安排了人守夜看管！不錯不錯！哦對了，這叫躺椅，雪見你坐好了。”

    “四百多人！我看了看，大部分都能恢復！我要是自己訓練這麼多人！要花費好幾十天的時間！”

    馬凌雲只是藉機說話，對躺椅這種明顯對作戰沒用的東西完全不感興趣。他興奮的朝著李牧原說著自己的感受：“他們確實不是惡鬼！我聊過了，他們是惡鬼之王抓來的僕從！他們對荒神大人表示尊敬，願意在荒神大人的麾下作戰！”

    “他說，以後能為我們爭取更多的同伴來幫忙！惡鬼之王從另一個世界弄了十萬士兵下來，我們自己，不是他們的對手。”

    馬凌雲興奮的比劃著，李牧原卻陷入了沉思，啟良軍的名字他知道，只是大徐軍隊中二線的存在！雖然還有獨立的軍號，但是已經快要退化成郡兵了。

    這種戰鬥力計程車兵，都拉入了南里之中，皇帝到底是怎麼想的？

    而且按照皇帝的性格，士兵們若不是洗腦洗的很乾淨，是絕對不會用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白天粗略一看，城中計程車兵，確實有十萬左右！陽世還在角逐爭雄，這樣大規模的抽調士兵，不怕戰局全盤崩潰嗎？陽間崩潰，南里界就算贏了又怎麼樣？”

    李牧原輕輕搖晃著雪見，目光投向了遠方。

    他認識中的皇帝，是個瘋子、是個魔王、是個能犧牲一切的狂徒，是個極致的自私鬼，但絕對不是一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