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相對唏噓
寧傑不願意過多地沉浸在自己的感情的糾葛之中,他也想急於知道這麼多年來他最好的患難兄弟成俊是怎麼度過的,他問成俊說:
“兄弟呀,你也不用為哥哥我的感情上的事情費神了。兄弟你放心,我和你雖然是別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啥乙肝病毒攜帶者,但是我們必須要信守一個原則——絕不做對不起我們所愛的人的事,也絕不做對不起自己的良心的事!
對了,哥哥我這麼多年不知道兄弟你是怎樣過來的,你快跟哥哥我說說你這麼些年的經歷吧!”
成俊長嘆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
“唉,一言難盡!自從寧哥你的父親那個寒冷的夜晚爲了保護我而被於天亮那個人渣殺害,我的心裏就有了一個大疙瘩,我覺得我對不起寧伯伯,所以在你離開了那個小廠子去了南方後不久,我不願意在寧伯伯流血的地方待下去了,我於是謝絕了廠子裡的挽留也離開了廠子。
我離開廠子後在家裏休息了一段時間,可是這段時間我們家裏迭逢厄運。先是我的長期臥病的母親病逝,也許我母親的去世對我父親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打擊,使他成天精神恍惚,後來他老人家在一次過馬路時被一輛車撞倒,他也撒手離開了人世,從那一天起,我也就成了孤兒!”
成俊講述到這裏,他無比懷念不幸早逝的父母,禁不住淚如泉涌。
寧傑無論是個人情況還是家庭情況,都與成俊有十分相似之處,同是天涯淪落人,有一樣滿腹的苦楚,兩個人都在社會的最底層孤獨前行。成俊的敘述使寧傑回憶起自己這近十年的風雨人生,想起了自己的早逝的父母,寧傑為自己也為成俊落下了辛酸的淚珠。
寧傑畢竟大成俊幾歲,心理要成熟一些。他首先在內心叮囑自己平靜下來,然後從桌子上拿過紙巾擦淨了臉上的淚珠,再遞了幾張紙巾給成俊,成俊接過去也擦拭了他臉上的淚水。
寧傑坐在了成俊的身旁,攬住了兄弟的肩膀。
成俊接著說道:
“我料理完了父母的後事,就開始找地方打工。我得要生存下去呀,我們這樣的人幾乎啥都失去了,唯一沒有失去的是我們生存的權利!
我先是在人才招聘市場上尋覓工作崗位。可是寧哥你知道,我和你一樣都是自學考試的大專學歷。這年頭,透過各種途徑拿到大專學歷的年輕人多如牛毛,有人說笑話——天上掉下來一塊磚頭,隨便砸中的肯定會是一名大專生!
現在絕大多數用人單位錄用人起碼都是本科,還必須要是啥985、211重點高校的本科生。另外寧哥你知道,我和你一樣,也是啥乙肝病毒攜帶者,我們去應聘最怕的就是用人單位要抽血體檢,辦啥健康證,一旦我們的乙肝病毒攜帶者的身份暴露,用人單位不用我們且不說,弄不好我們的所有的親朋好友、同學、鄰居、熟人都會知道這回事,都會把我們當成傳染病人對待,從今以後就像防賊一樣地防著我們,我們就會徹底孤獨!
所以我花了半個多月跑遍江城的幾十個人才市場,想找既願意招收大專生的,又不用抽血查啥'乙肝三項'的,卻沒有一家單位這樣,因此我一無所獲!”
寧傑聽著成俊的敘述,他自然地想起自己高中畢業後到去南方打工之前的幾年出入江城的各個人才市場,以及自己到了南方城市後的幾年裡,也是在城市裏的各個人才市場裡徘徊,舉步維艱,他深有同感,不由地緊緊地握住了成俊的手。
兩兄弟沉默了片刻,寧傑問成俊說:
“好兄弟,我聽說現在上面不是有政策,不允許用人單位檢查啥'乙肝三項',只要查到肝功能正常就視為身體健康,而且除了餐飲、幼兒園等特殊的單位,絕大多數單位應該錄取乙肝病毒攜帶者嗎?”
成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
“唉,上面有政策,下面就有對策。現在許多用人單位十分會打'擦邊球',他們打著'爲了維護全體員工身體健康'的旗號,讓本單位對口一家醫院,暗地裏叮囑醫院抽血檢查'乙肝三項',醫院再把檢查結果反饋到用人單位,用人單位最後就會以各種理由拒絕把像你我這樣的乙肝病毒攜帶者錄用到他們單位,所以像寧哥你和我這樣身份的人命中註定很難堂而皇之地到一家稍微正規一點的單位的!”
寧傑爲了緩和一下兩個人之間過於壓抑的氣氛,就笑著問成俊說:
“那你後來是怎麼到的江流集團的,還坐上了大經理的位置呀?”
成俊回答說:
“我離開了啥人才市場,我知道了不可能有哪單位會錄用我這樣的人,我於是就像以前一樣地去商業街當過'扁擔',掃過大街,當過保潔,給人洗過車,給人清洗抽油煙機,走街串巷地收廢品、收廢電器……這麼多年,我到底做過多少職業我自己都記不清楚了!我反正是孤獨地在社會最底層做最苦最累最廉價的工作,只爲了能夠生存下去!”
成俊說著向寧傑展開兩隻手掌,寧傑看見他的手掌上淺黃的老繭縱橫交錯,還脫了幾層皮,好幾個手指都彎曲變形,它們似乎在證明成俊多年來的艱辛!
寧傑緊緊地握住了成俊的兩隻手。成俊望著寧傑說:
“寧哥,我能夠進到江流集團,做現在的工作,說到底還是多虧了哥哥你!”
“啊?”
寧傑有些不解,一臉困惑地望著成俊。
成俊這時候的臉色才舒緩開了,他笑著問寧傑說:
“寧哥你別吃驚,我慢慢地講給你聽。你還記得多年前我和你在陽董的小超市裏打工,你和陽夢姐交往吧?”
寧傑點點頭。
“陽董這個人從那個時候起就瞭解我和你的情況,知道咱們兩個人是啥乙肝病毒攜帶者,他很同情咱們這樣的人,而且他也從來沒有反對過哥哥你與陽夢姐交往,他們父女多年來對哥哥你一直非常有好感,念念不忘,哥你說是不是?”
寧傑仔細地想想是這麼一回事。
“陽夢姐肯定也知道寧哥你的身體情況。加上她在國外留過學,思想很開化。所以他們陽家父女根本就沒有把這個啥乙肝病毒攜帶者放在心上。他們父女主持了這個江流集團後,雖然也規定剛入職者要進行體檢,但是從未規定要檢查啥'乙肝三項',從未聽說因為誰是乙肝病毒攜帶者而拒絕錄用或解聘誰!寧哥說這不是多虧了你嗎?”
寧傑緩緩地搖搖頭說:
“嗯,你這個理由有點勉強。”
成俊繼續說:
“我能進江流集團多虧了哥哥你,還有一點是因為在幾年前,陽夢姐從國外回來後就到處尋找哥哥你,尋找你的家,後來他找到我的家裏,看到了我的生活情況就對我說'成俊,你即使咬死了不告訴我你的寧哥現在哪裏,他過的怎麼樣,他家搬到了何處等等,我也不會怪你,我知道你是守著對你寧哥的義氣和承諾不告訴我。但是我現在親眼看到你因為是一個乙肝病毒攜帶者而過得這麼苦,你又是寧哥的好兄弟,我爸也記得你,所以我一定要幫你,你馬上就到我們的江流集團來吧!'於是從那天起我就跟著陽夢姐到了江流集團,這幾年在陽夢姐的幫助下我做出了一點點成績,結果就做到啥經理這份工作了!”
“嗯,這個理由還說得過去。陽夢是因為我的緣故幫助了你,她的確是一個既美麗又重情重義的好姑娘,我以前沒有錯看她!”
寧傑點點頭感慨地說。
成俊忽地拉住寧傑的胳膊,驚喜地問寧傑說:
“寧哥,那你還是在愛著陽夢姐、你願意和她在一起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