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傑十分吃驚地問文雨霏說：

    “雨霏，你剛纔說的你也突然被查出是乙肝病毒攜帶者，這是怎麼一回事呀？”

    文雨霏從口袋裏拿出一支香菸，寧傑用手給她遮住夜風，她自己點上了火，狠狠地抽了幾口，然後長長地吐出一股影綽的青煙。她說：

    “這都怪我離開了家後，一直呆在強哥的酒吧裡，每天通宵狂歡，唱歌、跳舞、酗酒，呷幾顆什麼丸，有時候還來點這——”

    文雨霏說著，勒起了一隻袖子，再用力拔了幾口煙，把那星點的紅光照著胳膊，寧傑看見了她胳膊上的幾個針眼。寧傑明白了：她偶爾還注射那種白色惡魔！

    文雨霏接著說道：

    “我猜想這一二個月我注射了幾次，可能是針管不清潔，所以我也染上了那個病毒。”

    寧傑心裏劇痛啊，整個心都快裂成了碎片！

    他心疼文雨霏剛剛十八歲，花一樣的年華，本來現在應該坐在教室裏汲取知識的甘泉，在陽光下盡情綻放青春的花蕾，但是卻被一陣沒來由的“乙肝”颶風颳下了懸崖，正在往萬丈深淵裡栽啊！

    寧傑一把抓住了文雨霏的胳膊，嘶聲叫道：

    “雨霏呀，你不能這樣作踐自己，不能自暴自棄，我一定要拯救你出來！”

    文雨霏猛地摔掉手裏的香菸，也甩掉了寧傑的手，“騰”地站起身來，肩上披的棉襖也滑落在地上，她冷笑地質問寧傑：

    “寧傑，哼哼，好大的一個救世主！好大的口氣＇拯救＇！你能拯救我嗎？你怎麼拯救我？就憑你有一天、沒一天＇扁擔＇掙的幾個錢來拯救我？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呀！”

    “我……”

    寧傑幾乎語塞。

    寧傑想了想，也站起身，執著地重新抓住文雨霏的胳膊，堅定地對文雨霏說：

    “無論你怎麼看，我一定要盡力幫助你，你太年輕，不能這樣自暴自棄。我想好了，我不幹＇扁擔＇了，我先送你去戒毒，再帶你到南方去打工，咱們倆從頭開始，我會好好珍惜你的！”

    文雨霏這次沒有甩掉寧傑的手，她說：

    “寧傑，我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現在回不了頭了，我害怕以前的孤獨，我喜歡現在的生活，有人疼我、保護我，我有錢花，有車開，有煙抽，有酒喝，還有……我覺得這樣活著值了！”

    寧傑苦口婆心地勸她：

    “雨霏，你這樣的生活是靡爛，註定是不會長久的！人家那不是在疼你、保護你，而是在把你推向萬丈深淵！我的好雨霏，你醒醒啊！”

    夜風越來越大了，寧傑拾起地上的棉襖給文雨霏重新披上，緊緊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帶她沿著江堤散步，對她講述了自己高考落榜後，萬念俱灰，一度產生了自殺、永遠擺脫孤獨的想法。但是他去了華山後，竟然遇見了一對平凡而又偉大的中年夫婦……

    寧傑於是把他在華山遇到的身患絕症的患難夫妻陳瀚、孟秋月的故事講給文雨霏聽，文雨霏被感動得一塌胡塗，把臉埋在寧傑的肩膀上放聲大哭，寧傑心疼地撫摸著她因抽噎而輕輕抖動的後背。

    文雨霏哭了好久才慢慢平伏下來。寧傑知道她不僅僅是為陳瀚、孟秋月夫婦的事蹟所感動，更多的是為她這麼年輕卻有如此不幸的命運而傷心。

    文雨霏終於從寧傑的肩膀上抬起頭，由口袋裏掏出了一包紙巾，寧傑從她手裏接過來，一張張地拿出紙巾給文雨霏仔細地擦拭著眼睛、臉頰。

    這時候，遠處傳來時斷時續的呼喚聲：

    “文姑娘……文……姑娘！”

    文雨霏把寧傑的雙手緊緊地握住，放到她的嘴邊深吻了幾下，然後說：

    “寧傑，感謝老天爺今天讓我們兩個人相遇，感謝你告訴我你的不幸經歷，更感謝你講的那一對了不起的夫妻的動人故事！給點時間容我想一想好嗎？”

    寧傑凝望著文雨霏美麗的面龐點點頭。

    文雨霏又對寧傑說：

    “寧傑，我得先走了，強哥的馬仔剛纔在喊我了，他們很快會找到我的……你做＇扁擔＇辛苦，一定要保重身體啊……我走了！”

    文雨霏藉着江堤上的照明燈最後深深地看了寧傑一眼，放開握著寧傑的手，把肩上披著的棉襖還給了寧傑，一個人往遠處去了。寧傑這時忽然有了一種心似乎被掏空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