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中殿閔氏(三)
第四十二章中殿閔氏(三)
回到中殿,鄭尚宮等我很久,看到我的樣子,立即吩咐尚宮為我拿藥,什麼都沒問,遞杯熱熱的茶給我。默默的捂著杯子,有股溫暖從手中進入心間。
“沒事,別跟娘娘說,娘娘心情平和纔好。這是小傷,以後我會小心應付的。”
老人滿眼的詢問“是張禧嬪嗎?怎麼碰到的,是那條路線嗎?”
拉了拉老人的手:“越人少,越出問題,把我丟進湖裏,都沒人發現…”默默的搖頭看她,繼續道:“也許她觀察我多日,所以纔將我堵到。這不好好的回來了,以後我會更小心,各宮門何時關閉啊?”
鄭尚宮看了看我:“亥時,你準備晚上嗎?太危險了,要是被抓到會被處刑的,不可不可…”老人盤算著,默默無語。
“或許,還有別的法子,張禧嬪現在認為我死了,掉進湖裏淹死或凍死,我不能在人前出現,只能隱藏起來。您這宮安全嗎?會不會有眼線?”
老人滿面的愁雲:“眼線?什麼叫眼線?”
我神情默默一晃:“奸細、細作,張禧嬪派來有可能嗎?她們對我來去很清楚,我想先避避她們視線。”
鄭尚宮緊張的看著我:“只有你才能救娘娘。娘娘纔好,不能再有差錯…你就留在中殿別出去,要去我派人跟你去,或許加些內侍衛…”老人慌亂的看著我的傷,“張禧嬪已被貶,她不敢當眾胡來,正大光明的進出,看她怎麼辦。很疼吧,抹抹這個香膏,這是大王所賜。”說著她拿起那個古色古香的盒子,開啟有股寧靜的茉莉香:“大王賜給娘娘的,是清國使丞帶來的,據說對傷口格外好,不會留疤。”
“看你這白淨的臉上,可千萬不能留下傷痕。”說著她遞給我鏡子。
坐在鏡子前,氣憤在胸口膨脹,難怪金哲生氣,鄭尚宮心痛。一張白淨的臉龐,左右紅腫的厲害。幾道不規則的血痕,是指甲的印痕,粉粉嫩嫩的肉若隱若顯。嘴角被撕開幾個口子,還有隱隱的血絲在滲….這已經抹了金哲的尚好金瘡藥,若不然,不知是何種豬臉見人。
輕輕的挑起一塊盒裏的香膏,那茉莉香味流竄在四周,塗上去有淡淡的清香與清涼。頓時讓人神清氣爽,精神百倍。莫非這香膏裡有嗎啡?看著香膏琢磨一會兒,又猶豫了下…
“這香膏,只此一盒?我也想試著做些,味道好,去痛也不錯?您可知大王都賞賜了誰?”疑惑的看著老者。
老者默默的想了想:“大王給娘娘的,每年清國使節都會進宮這類物品。以前都是張禧嬪獨用,而娘娘不喜歡香豔物品,一直沒用過。這合是我們殿裡唯一的一盒,拿去用吧,只要不留疤怎麼都好…”
“這怎麼可以,還是拿回去,大王給娘娘的,謝謝對我的抬愛。我盡力做好該做的,這香膏太貴重,還是留給娘娘吧。”說著將香膏推到鄭尚宮面前。
鄭尚宮毫不猶豫的推回來:“你這孩子,讓你用你就用。年輕輕的臉上要是多了傷痕,娘娘看到也不開心,若又驚了睡眠,麻煩更大。爲了娘娘也要用。”說道最後還有些責備的味道。
看著那合香膏,默默的發呆…這香膏是清國來的,而清香的茉莉花,能提神醒腦嘛?莫非清香掩蓋了某種藥物…
小心拿起香膏,默默的聞著,放在掌心剛剛好的園木盒,味道分為幾層,表面凜冽寧靜的茉莉香中,夾雜著薄荷和麝香。這香味讓你不時的想多聞幾下,彷彿能沁入心脾,香中隱隱的包含束縛。每次吸入後,頭腦會輕鬆許多,似有開竅醒腦之功效。
微微的向鄭尚宮一笑“好,那我收下了。看看能不能研製一種無香膏來備用。”
鄭尚宮頗為安慰的道:“好!那我們等著,要是真行,大家都有福氣了。”說著她連忙將幾個物品擺在桌上,一一指著:“這是福固膏,身上若是疼了用這個。這包麻椒是金大人留下的,下午大人來了,你沒在,他說三日後再來。這是娘娘賞給你的,說你衣服單薄,讓你做幾件厚的穿,下雪後天更冷了,不知你能不能習慣宮裏。”
感激的低下頭,鼻子微酸、熱淚在眼眶中轉啊轉。拉著鄭尚宮的手:“幫我回娘娘,謝謝她還能想著我。”來到朝韓3年,第一次有人送我布料做衣服,而關心我的人,卻是高高在上,病若殘燭的中殿娘娘。
“我先養2天,不知中殿是否有細作,不想打草驚蛇,也許她們認為我已死。這道更方便,您說呢?”糾結的看著鄭尚宮。
鄭尚宮道:“這個沒問題,可是娘娘每日施針,怎麼辦?”
“好說,我夜裏給她施針。您別擔心,只要跟娘娘解釋,根據病情養一段時間再繼續施針就好。我等娘娘睡著了再去,別告訴她,我手輕些,不會防礙娘娘的睡眠。”
“那娘娘的睡眠是不是…”說著鄭尚宮的臉上滿是惆悵。
“不會的,我在娘娘的藥和穴位上加點力道就好,保證娘娘休息好。”
鄭尚宮憂心的看著我:“加藥或加力道,會不會給娘娘…”
“放心吧,夜間經脈會自然排毒,根據不同時辰進針,對娘娘更好!每次施針時間會持續長些,但三日施針一次就可。如大王來,可以搓後或提前,不會有影響。”
鄭尚宮道:“那我們先試試吧,你這臉,娘娘看到一定會傷心…”
“我有辦法,若非要白天,也行!我在研製研製更高深的方法,讓他們看不出來,您說呢?”
“好…”鄭尚宮拍了拍我的手,“一會我叫人給你打些熱水,好好洗洗。湖裏的野水,在女人身上時間長了不好。”
“謝謝您”鼻子又有些微酸,在朝韓王宮洗澡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雪夜紛飛的深夜,這桶水對我來說,卻是久旱逢甘霖…金哲給我的水只夠簡單的擦洗,在寒冷的湖中浸泡多時,能洗桶熱水澡,來之不易啊。
門外“娘娘剛吩咐想沐浴,許是下了雪,身上冷吧,你們幾個做了水,提到側堂…”
幾個小尚宮聽到娘娘沐浴,感到興奮不已。這對病重人來說,無疑是好兆頭,有人叨嘮著:咱們娘娘終於好了…嗯,沒錯,施針和不施針就是不一樣。哎,當初被挑到內醫院多好,也學學施針,成為娘娘醫女,多榮耀家族啊。就是就是…這回娘娘終於有救了。看來以後大王來的日子也會多了,我們可得警醒些。
聽著這些議論不覺好笑,一句善意的謊言,給沉悶的中殿,帶來無比興奮。摸著娘娘賜給的綢緞布料,真是體貼!第一次看到朝韓的布料,厚厚的一大疊,幾種不同的顏色,厚重沉澱的感覺,這是賞賜還是愛戴,愛不釋手的撫弄著…
看著油燈下的香膏,總覺得奇怪。這類似提神醒腦的茉莉香膏,真的可以癒合傷口不留疤痕?還是‘舒痕膠’…我又沒有懷孕,多些麝香也無妨,可會不會對男人有影響,以後還得問問金哲。
隔夜藉着月光進了中殿,默默的坐在中殿旁,看著她熟睡的樣子,格外恬靜。將她衣服和被子一點點撩起,做好遮擋慢慢下針,慢慢提捻,為減少劇烈疼痛,每次只扎3針。白日行鍼,一起落入,等待後一一拔出即可,夜間只是三兩針的落入,醒針後,拔出在繼續…幾個時辰後,天有些微亮,終於完成了施針。藉着天光仔細審視腳腕的浮腫,慢慢按壓,並輕輕的掐住,裡面隱約有蠕動感,連手放在上面,也能感受到。
或許是我按壓腳腕力度過大,娘娘幽幽醒來,看著我:“扶我起來吧。”
輕輕的扶起娘娘,她藉着亮光看著腳踝:“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它總在動,而且越來越厲害。我知道我不宜接觸大王,每次都回絕了大王的盛情。可我不能將它給大王看,這會讓他傷心的。”
看著娘娘,有股酸澀立即衝出眼眶:“娘娘,我一定救好你。您別擔心,這不是要命的病症,只要您少憂思,少情緒波動就會好。”
娘娘拉著我的手,給我個恬靜的微笑,道:“它再變大,任何人都沒我清楚,它在我身上,我怎會不知。”
“是,她是一種蟲,不過我們有剋制的方法,您等待段時間就好”說著低下頭看著她的腳踝。那浮腫的包塊內還在蠕動。
“我知道你會盡力,我相信你會幫我,別太難為自己。這該不是好治的病,若是好治又怎會到我身上。自從服用了你的藥,能吃能睡已經很滿足了。你看外面下雪了,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她嘴角淺淺的掛著笑意,那笑中包含這酸楚與悽美。
“感古堂裡,每日都在盼冬天下雪,春天樹枝發芽、夏天鳥兒築巢、秋天楓葉霜霜…終於等到大王聖旨,大王的微笑,大王的關愛,可又得了這種怪病。這都是我的命,沒必要埋怨…”她說的清幽中帶著安逸。
“我沒有孩子,對大王是最大的遺憾。弱小的孩子,敢上苦命的母親,不入沒有…孩子應該在溫暖的呵護下長大,滄桑的成長經歷,對孩子太過殘忍。”說著,她纖悉的手指有些顫抖。
“沒有不平,沒有怨妒,一切是自己福薄。在宮裏,只能看到狹小的天空,永遠不知山林的滋味。而我得到了你們的關愛,大王的愛,早已足夠,心滿意足,我很幸福!不要難為自己,我信命,這就是我的命。”她眼間的安逸,坦然的笑容,深深打動了我。
“娘娘幫我個忙好嗎?我有個好友,叫李煥。能不能把他放出宮,他在宮裏住了很久。他因我被誤會與佛教有勾結….”李煥出宮,或許能去後山抓魚。知道有魚的洞,只有我們幾個,金大人未必能順利辦妥。加快速度的唯一方法,就是李煥出去。直說,好像在要挾,不如婉轉的求個人情,更易被接受。
中殿緩緩注視我,那雙明亮恬靜的眼眸下,兩道悠悠目光掃視我良久。靜靜的被她監測,看著她的恬靜、謹慎,心底的一切被她溫婉的掠走。她靜靜的笑了笑,沒有任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