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笑天笑地
婦人面色平和,輕輕地將門開啟,將他迎了進來,低著頭,邊走邊說:“我們家也沒有什麼吃的東西了,這不滿院都是荒草。”
說完,走到院子中間,隨手扯了幾把野草:“待會我就用這把野草給你做一頓飯,你不要嫌棄,現在能夠有吃的,就已經不容易了,這個荒草還是我那個時候撒了一把草種子,長出來的。”
贏帆心中驚訝之色,不言而喻。
他直愣愣的,看著婦人手裏的花草,半晌說不出話來。
婦人看見她訝異的神色,知道他心中有疑惑:“你不必驚訝,這並不是尋常的野草,而是一些可食用的野菜。”
贏帆這才緩下心來,鬆了一口氣。
婦人看了他半晌:“我看著你不像我們這裏的,也不像是個乞丐,為什麼將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贏帆吃了一驚,這些人的眼光過於毒了,剛纔在那個男人那裏,他就覺得已經很是不簡單,沒想到這個婦人也是如此。
婦人將他引到了屋子裏,堂前坐著一個男人,坐在一張躺椅上,男人半傾斜著身子,微微的朝他笑了一笑。
“來我們家討飯的,你已經是第九個了。”
贏帆不動聲色的看著他,男人也在打量著他:“你不要疑慮,在這個時候我們就會有吃的東西,不過這是我們家婆子,在園子裡種了一些小菜,可供充飢罷了,這個年頭,能救一個人就是一個。”
贏帆麵存疑惑,看著他:“恕我冒昧,我覺得您不簡單,您之前的家世?”
男人笑了,面色帶有滄桑:“都是一些過往了,之前的家世的確繁盛,不像如今這般悲涼罷了。”
贏帆點了點頭,不再言語,找了一張小凳子,坐在他的身側。
隨即想起什麼事,抬頭看了男人一眼:“我是從外省趕過來的,也是逃荒,不過在你們這裏卻討了兩頓飯,在你這裏是第二頓。”
男人哦了一聲,看向他,帶著淺淡的笑意。
“我們這裏人都很好客,再沒有發生戰亂之前,更是如此,只是如今這個戰亂的年代,每個人都飢不擇食,能夠吃飽已經是極大的心願,不過,如果有人來討飯,他們也會將自己的杯中之食,分出一羹。”
贏帆點了點頭,他深有體會。
這時,婦人端著一碗熱湯熱水的飯菜過來,他沒有聞到絲毫的菜香味。
淡淡的瞟了兩眼,雖然肚中飢嘰哩咕嚕的叫著,可是長久的錦衣玉食吃慣了,看到這清湯寡水的飯菜,提不起胃口來。
他沒有等婦人前來邀請,自己就走了過去。
菜色青青,一絲油水都沒有,他拿起筷子:“大嫂做的飯菜可真香。”
很顯然他說的假話。
婦人笑了:“既然想著多吃一點,待會出去估計又沒吃的。”
贏帆不再客氣,在他們的注視下吃了幾口。
青菜底下臥著什麼東西,他用筷子挑了出來。
荷包蛋,他頓時目瞪口呆。
婦人笑了,男人也笑了。
“我看著你不像是吃過苦頭的,雖然身上抹的骯髒,臉上也有些亂七八糟,但是你的手上這樣的乾淨,一定是個大戶人家出來的公子哥,那時候吃過這樣的苦頭,我猜這飯菜你也咽不下去,就給你臥了一個雞蛋。”
隨即笑了,看著躺在躺椅上的男人:“這個雞蛋,本來是給他吃的,這不就給你了。”
贏帆心頭像是被千萬道火箭穿過,燒得他心都沸騰了。
他的確對於這些飯菜實難下嚥,可是,這個雞蛋如此的彌足珍貴,他竟然能夠將它射了出來,給了這個素昧平生,與他們萍水相逢的自己。
他嘆了一口氣,放下了筷子。
看到他們兩個人一眼:“大哥大嫂,本來這個年代吃的東西就是緊張,可是你們,把這麼珍貴的東西給我,這個萬萬不成,我看著大哥身體也不好,給大哥吧。”
男人笑了:“我方成樂善好施,是遠近聞名的,你不必掛懷在心,本來這樣的東西也不是什麼太珍貴,以前經常吃,現在也不稀罕。”
“以前也許不喜歡,可是現如今,一糧難求,實在是…”
男人擺了擺手:“人人都知道,我方成向來做事豪爽至極,所以,如今落得這個地步,別人也是高看得起,就是因為我樂善好施,這天下蒼生本來人人平等,沒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
百般推脫不得,贏帆將雞蛋吃了下去,順帶著,將自己那碗一菜一湯,也連菜帶湯的喝了下去。
他無以為報,身上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方成大哥,今日如此對待,他日必然鼎力相報。”
男人笑著揮了揮手:“只是這樣的小事,何必掛在心上,做了事不求回報。”
贏帆不在說話,吃過東西之後,從草屋裏出去隨便找一處地方,就呆在那裏,準備將今天晚上,將就過去。
他行走了一天,委實是有些累了。
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累了一天,只覺得自己身上的骨頭都要散了,平日自己四處雲遊慣了,哪裏都去,可是也是勞逸結合,像今日這樣拼了命的趕路倒還真的沒有!
不一會,他就睡著了,迷迷糊糊的,覺得臉上有些涼颼颼的東西不斷的落在自己的身上,他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天上下雨了。
於是很大,一滴滴的,長在他的臉上,有些發疼的感覺,他趕緊將自己隨身帶的小包袱擋在自己的腦袋上,試圖將這些雨勢緩一緩。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馬蹄聲,馬蹄聲很急,從遠而近揚起一陣塵土。
用手掩住口鼻,防止這些塵土鑽進自己的,嘴巴里。
就在這時,一騎快馬,從自己的面前穿越而過。
他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有些奇怪:“這大半夜的哪裏來的這幾匹快馬。”
可是,心中正在納悶之時,遠處又有馬蹄聲揚起,只是這次比之前還要著急,好像在追趕著前面的馬匹。
而且這夥人來勢很急,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焦急的神色,使勁用腳蹬著,長鞭不斷的打著,恨不得讓馬長了翅膀飛過去。
就在這時,一樣東西從馬背上跌落下來,滾到自己的面前,當這些馬匹都過去之時,贏帆伸手將那樣東西撿了起來,就著昏暗的光線稍微看了幾眼,只見這包東西里裏外外用著油紙包裹著。
他知道肯定是極為重要的檔案,啊,如果這群人發現了自己的東西丟了,那肯定還會反過來尋找,他決定離開這裏。
他起身,四處看了看,遠處,沒有任何光亮,自己不知東南西北,如果胡亂的走下去,只恐天明瞭,以後哪裏都不辨的。
索性他就在附近的一間茅草屋旁邊,趴了下來。
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狼狽,以往銀兩充足之時,就算遊遍天下,也不會缺衣短食。
如今可倒好一副落魄的樣子,真跟乞丐無二樣。
黑夜下,可以掩蓋住一切罪惡,黑夜是一切罪惡的出發點。
雖然表面平靜可是,卻暗藏洶涌。
很快天亮了,那批人馬沒有再重複的來回尋找。
他這纔將油紙包開啟,包裡有著幾封書信。
他一一開啟,看了起來。
首先用的是小楷正字,寫的字模模糊糊的,有些失落很近,看來這封書信年代久遠。
好的,不會在有紙的包裹下也會出現這樣的痕跡,況且自己模糊,隱隱約約的瞧不清楚,有這幾個字,大概都分不出痕跡。
但是大致的意思他看懂了,信是給東平侯的。
不過這封信,好像是類似於信物之類的,書上的內容他幾乎不太懂,但是細細看來,卻有些玄機。
他將書信重新包了起來,心中已有打算。
東平侯距離這裏甚遠,估計有幾百公里之外,素來他不問政事,早已退出朝野,退出,大眾的視線。
可是這封書信之上,生生言言,都在求著他幫此書信主人一件事。
裡面還有幾封是東平侯的回信,回信的內容依稀不可辨別,但是末尾的落款,卻知道是東平侯的。
他心中疑惑頓生,這東平侯素來沉穩老練,今日這封書信,卻也疑惑頗多,各個點都出現了東平侯,做了何等不仁不義之事。
但是牽扯甚廣,如果今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恐怕朝廷就真的不得安寧了。可是這種不安寧中總是透漏出一種詭異的氣息,讓人覺得心裏更加不安,無法平靜。
想到這裏,他猶豫了一番,打算先將這件事情擱置下,等一切處理妥當之後,再另行處理這件事情。
但是這封書信帶在身上多有不便,如果此方案被多餘的叛兵收去了,恐怕會惹起禍端!想到這裏,他瞅了瞅四處沒有任何地方可供他將此書信埋下。
他想了想,將這封書信就是挖了個坑,埋在了這棵茅草屋的樹根下,外層用油紙層層包裹了起來。
在這樣飢餓的朝代,任何事情,都像是荒廢的草原一樣,春風吹又生,那也燒不起草原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