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比較意外的是，當我洗漱完回來之後，方東居然已經重新躺到了床上，似乎並沒有繼續找我麻煩的打算。

    不過跟他對視了一眼之後，我心裏十分清楚，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那種陰翳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說自己不害怕那是假的。方東畢竟是城裏孩子，認識的人也多。在他的地盤上，他要是想陰我一手太簡單了。

    第二天我特意去買了一把摺疊水果刀。我想，有這樣的武器在身上，萬一方東真的喊人來搞我，多少會起到一點震懾作用。至於拿它捅人，我是從來都不敢想的。

    不過一連著幾天方東都挺消停，每次在寢室進出偶爾碰上的時候他也總是隨意看我一眼就繞開了。我也就漸漸放開了戒心，畢竟我也不是真的想跟他結仇。他既然擺出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度，我自然不會主動招惹他。

    李賀對那一晚的衝突也隻字未提，所以周遠和王小紅也並不清楚我們之間的事情。不過細心的周遠還是發現了不對勁，軍訓休息的時候，周遠繞過佇列把我拉到一邊悄聲問我：“哎？江河，你是不是跟方東鬧矛盾了？”

    我默不作聲，頓了一秒纔回答道：“沒有，我就是不太喜歡跟他打交道而已。”

    周遠一把勾住我的肩膀：“別騙我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你跟方東不對路子，到底怎麼回事啊？還在為那天的事情生氣？”

    我笑笑，也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那你這麼說王小紅和李賀就是瞎眼人咯？”

    “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周遠沒好氣地拍拍我的肩膀：“你別岔開話題啊，你跟方東到底怎麼了？”

    周遠言語關切，我雖然心中略覺感動，但終究是不想讓他捲入這件事情，只好隨便扯了個理由：“柳依依是我的朋友，他們之前有矛盾，我不太想跟方東搞在一起。哦，柳依依就是之前在一中那個女生。”

    周遠皺皺眉頭，明顯不太相信我的話。不過好在集訓的鈴聲又響了起來，我站起身來拍拍屁股，趕忙回到了佇列。

    周遠也不敢怠慢，三步並作兩步就回到了原位站好。

    教官是個很嚴厲的中年人，臉上的表情總是一絲不苟，從來不見波動，就跟戴了個面具一樣。

    我們私下裏都叫他麵癱。

    麵癱似乎天生就對我們這些“養尊處優”的一代人心存鄙視，對我們的訓練也是毫不手軟，總是想盡辦法刁難我們。

    只要到了訓練時間，哪怕我們耽誤一秒鐘他都會大發雷霆。

    罰跑、深蹲、蛙跳，剛開始的幾天，我們幾乎嚐遍了這些懲罰的滋味。

    不過好在前幾天天氣也不是特別熱，我們整個班都勉強堅持了下來。但是今天就不一樣了，纔剛剛到十點多，毒辣的日光就曬得人眼前發暈。

    看著其他佇列頗顯懶散的樣子，我的心裏一陣叫苦。

    “現在！先站三十分鐘佇列！身體晃一下的繞操場跑十圈！”即便是如此熱辣的天氣，麵癱依然沒有對我們表現出一點點同情心，大喝了幾聲之後就繞到了佇列的最後方。

    我們都不敢回頭看，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個位置。

    我眯起眼睛，既然麵癱站到了後面，那我剛好可以趁機“休息”一下。

    不過我並沒有“休息”很久，就被一聲驚呼給“驚醒”了。

    佇列的另一邊出現了輕微的騷動，我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就聽見一個男生舉起了手喊道：“教官，有人暈倒了！”

    “怎麼回事！”麵癱一聲喝罵，快步走向了發生騷動的佇列處。他並沒有先看暈倒的學生，反而是指了指報告情況的男生：“你給我出列！”

    被叫到的男生明顯有些懵比，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叫你出列！”麵癱又是一聲怒喝，面具一樣的臉上終於是出現了一絲波動，他憤怒地朝著打報告的男生吼道：“誰讓你大喊大叫的？！！”

    “他……他暈倒了！”打報告的男生十分委屈，聲音裡還帶著不理解的困惑。

    “我讓你說話了嗎？！！！”

    “我舉手了……”

    “我再問你一遍，我讓你說話了嗎？！！！”

    打報告的男生終於是軟了下來：“沒有……”

    “去給我繞操場跑十圈！”麵癱絲毫不給那個男生喘息的機會，指著操場的方向下達了懲罰命令。

    打報告的男生不可思議地看著麵癱，顯然是無法接受這種處罰。麵癱眼見他沒有動，又怒吼了一句：“還不去！！！”

    透過人群的縫隙，我看到倒在地上的男生已經開始輕微抽搐了起來。

    眼見面癱和那個男生還在對峙著，我心中焦急，忍不住舉起手來。

    但麵癱的注意力似乎全部放在了那個男生的身上，根本沒有看到我舉起的手。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出聲提醒道：“教官，先處理中暑的同學吧！”

    麵癱暴跳如雷：“我讓你說話了嗎？！！！”

    說實話，麵癱這翻來覆去的一句話讓我對他厭惡倍增。我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走出佇列，一邊抱起那個中暑的男生，一邊就朝著麵癱對峙道：“你沒讓我說話，你愛怎麼罰就怎麼罰，我先送他去校醫院。”

    說完，我也不等麵癱回覆，抱著中暑的男生就往校醫院跑去。

    好在這個中暑的男生十分瘦小，我不一會兒就把他帶到了校醫院。

    平時清靜的校醫院頗有些人滿為患的意思，我一邊大喊著讓一讓一邊從狹小的通道往裏面擠。好不容易到了問診處，年老的校醫只抬頭看了一眼就吩咐道：“在裡面找張床放平，注意把他頭抬高一點。再把他的衣服解了。”

    我連忙點頭應是，衝進內間就按照校醫的吩咐找了張床。因為沒有枕頭，我只好用一隻手託著他的頭。

    剛纔光顧著跑，直到現在我才發現這個男生十分清秀，再加上他現在臉色發白，看起來就像個女生一樣。

    我也沒在意，伸出另一手就要去解開他上衣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