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之後，江媽媽的截肢手術在醫院順利完成。

    期間，公交公司和社羣都有領匯出麵，給了江雪簷一些所謂的“補償金”，公交公司的錢，江雪簷沒收，她始終認為事情總要有個對錯。

    這件事情，跟公交公司和司機沒什麼關係，她不能隨便拿人家的錢。

    顏融也認為她是對的，表示支援。

    相比公交公司，社羣給的錢就很少了，那個主任說話也陰陽怪氣，江雪簷聽著就來氣，自始至終都是顏融在應付，不卑不亢，進退有禮。

    他們是在手術的前兩天才知道錢是劉軒付的，江雪簷沒有告訴顏融，手術還要用錢，直到醫生通知了手術時間，顏融才默默拿著錢準備把醫藥費墊上，他也沒有那麼多存款，有些錢還是問同事借的。

    這些他都沒有告訴江雪簷，只想自己攢錢還給他們。

    任醫生將情況告訴顏融時，他有些吃驚，在病房門口坐著想了半天，才叫江雪簷出來。

    “我剛纔去交醫藥費，醫生說劉軒前兩天就找人幫你交上了，你知道嗎？”顏融有些生氣，在他看來，自己肯定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事的。

    結果，江雪簷一聽，也是一愣：“啊？他幫我交過了？那他怎麼沒有跟我說呢......這也......太奇怪了吧？他什麼時候交的啊。”

    顏融按住她要打電話的動作，神情變得鎮定起來：“我這有一筆錢，你把它儘快還給劉軒。”

    “這怎麼行啊，那筆錢應該由我來還啊，我不能再要你的錢了。”江雪簷一臉戒備地看著顏融，防止他忽然塞過來一疊錢。

    “你先聽我說。”顏融一手搭在江雪簷肩上，認真地說道：“我們倆的關係，不需要分你和我，但是你得跟他分清楚，我也應該跟他分清楚，這筆錢你先還給他，然後我們倆再說，而且，劉軒還幫你處理賠償的事情，改天我們得請他吃個飯。”

    顏融最後總結道：“這朋友我們能交，但是不能涉及錢。”

    江雪簷沉默了一會兒，她是個聰明的人，雖然平時跟魏清的關係還不錯，但劉軒畢竟是她老師，總歸還是不應該太親密，顏融說得都對，只是......

    “那這筆錢算是我借你的，有錢我就會還你，所有的債主裡，你排第一。”在她的心裏，如果有可能，她不願虧欠任何人。

    “那你這個還債的可就要小心了，我不高興了就會增加利息的，不過也不是沒辦法還，你要是能以身相許的話，我是很樂意的。”

    “去你的，你這是逼婚還是求婚啊。”江雪簷捶了顏融一下，進病房去了。

    用任醫生的話來說，手術很成功，但現在的問題是病人身體實在太虛弱，得好好養著才能進行復健，要是養好了，將來裝上假肢也不會妨礙正常生活。

    江媽媽心態也很好，雖然失去了一條腿，可是她們母女有一點是非常相像的：都是不服軟的。

    她還想著裝上假肢之後，要是身體不那麼糟糕的話，她要去做家政工作，掙得少點也罷，早點還完了外債，也能存點錢給江雪簷置辦嫁妝，孩子長得塊快，一年一年就長成大姑娘了。

    有時候看著著江雪簷和顏融鬥嘴，她總是覺得格外幸福。

    手術完成沒多久，劉軒又來了，這次把江雪簷和顏融一起請到了茶館裏。

    顏融知道，這肯定是要談什麼事，出門之前，他特意囑咐了江雪簷，劉軒要是提出什麼要求，不要隨便答應他，好好考慮一下再說。

    倒不是怕劉軒坑他們，而是大家都認識，如果答應了別人再反悔，那雙方都會很尷尬，不如想好再說。

    到了茶館江雪簷才發現，魏清也來了，正坐在位置上衝他們揮手。

    “你媽媽怎麼樣了啊？這段時間忙死我了，也沒時間過來看看，不好意思哦。”魏清拉著江雪簷在身旁坐下。

    “剛做完手術，現在正在等著裝假肢，任醫生說手術做得很成功，也要謝謝劉老師幫我墊付醫藥費。”江雪簷隨意說道，目光不經意間掃到桌面，看見劉軒面前放著一疊檔案，顏融顯然也注意到了，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顏融使了個眼色，江雪簷立刻就明白了。

    “那你可要好好謝謝我了。”劉軒喝了一口茶：“害你媽住院那個女人經調解，要賠你們75萬，這個是調解書，你們看看吧，本來是讓曹律師拿過來的，結果今天公司有事他沒來成。”

    江雪簷和施謹琛之前見過曹律師幾次，畢竟這種事也是需要委託的，兩個人很一致地對曹律師的印象很好。

    “你倆先看看吧，然後要是有什麼其他條件，可以再提，反正都沒簽字呢。”劉軒頓了頓：“然後，學校知道江雪簷的情況，組織教職工捐了款，都在這了，校領導派我代表他們把它交給你。”

    江雪簷望著劉軒推過來的信封，忽然有些窘迫，提前沒什麼思想準備，一時間有些緊張。

    “那謝謝你幫忙了，這次真是麻煩你了，有時間我們吃個飯。”顏融笑著說了兩句客套話。

    說完正事，四人隨便聊了兩句。

    說到近況，魏清提到了最近她們在忙新公司的事情。

    “劉老闆又開新公司了？做什麼業務的？”顏融隨口問道。

    “傳媒，籤藝人，拍拍戲，投資個電影什麼的，現在IP這麼熱，撈得上算賺了。”劉軒給魏清杯子裡又加了點茶，看似漫不經心地提到：“我們也籤歌手，江雪簷等你畢業了，可以來我公司做歌手。”

    魏清連忙接道：“人家現在也可以的，人身沒經過後期處理就能這麼棒的，我見過的還真不多。”

    顏融和江雪簷心裏同時明白了一些，看來，劉軒是有備而來。

    “我當然很樂意了，只不過，現在歌手很多，認真唱歌的卻很少，藝人現在又要會演戲，又要會跳舞，還要會炒作，感覺這個時代在要求每個人都變得多才多藝，無所不能，我從六歲開始學聲樂起，就想要好好唱歌，一輩子只做好這一件事，我可能不會成為你公司裡那個耀眼奪目的產品，所以，很感謝你劉老師。”

    這番話，是江雪簷心裏的想法，直白了點，但是沒有摻假。

    她不能做一個全能的藝人固然是能力有限，但在劉軒眼裏，她是個有底線有堅持的人，這種人可能會低調踏實地做一輩子喜歡的事，卻不大可能給他的公司帶來一點負面影響。

    要是公司所有藝人都這樣，他就完全不用請公關團隊了。

    這讓他心裏更加堅定了要把江雪簷弄進公司做歌手的想法，傳統唱片雖然不景氣，做歌手除了商演、活動也賺不到什麼錢，但他始終認為，這個時代，好東西會有很多人喜歡，好歌曲會紅透大江南北，就看怎麼做了。

    商業模式下，好多東西不得不遷就市場，但一味迎合市場，反倒會失去自我，江雪簷是個有自我的人，那麼，他只要稍微把她改造得適合市場一點點，或許就能成功了。

    當了這麼多年老師，他恰好擅長這一點。

    不過，眼下不是搞定江雪簷的最佳時機，況且，來的路上他就說了，只要探探口風就好。

    牆角得慢慢用鏟子挖，挖掘機會把牆弄塌。

    四個人分手的時候，江雪簷把十萬塊還給了劉軒，這讓他十分尷尬，他並不急著拿這筆錢，而且，這時候還，是不是就意味著，江雪簷不欠他的，也不用因為欠他的而答應跟他簽約了？

    為這事，他愁了一路。

    這個人很有意思，身上既有教授的正直睿智眼光長遠，也有商人的精打細算圓滑事故，魏清從剛纔就想到他為什麼突然變臉了。

    “其實你可以這麼想。”魏清站在原地，等他回頭看自己之後才繼續說下去：“就算她因為錢的關係答應你了，可是如果不是出於真心的話，你還是沒有真正得到她，現在她雖然把錢還你了，兩不相欠，但是，這正好是個可以公平談條件的好時機啊。”

    “哦?你有辦法？願聞其詳。”劉軒嘴角帶著笑意，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魏清上前一步，挽著他的手臂：“她其實也不算拒絕你了，你聽她的話裡，實際上強調的是，她想要的東西，我覺得，可以在這方面做文章啊，假如她得到了想要的，就不會拒絕你了吧？”

    “對啊，她好像確在強調自己的願望，既然這樣的話，事情也好辦，給她想要的並不是什麼難事嘛，我公司新簽約的那些詞作者曲作者不就是用來創作的嘛，好作品給她，宣傳推廣都多分給她一點，她喜歡低調，商演少點，單曲專輯什麼的多點，不就行了麼？實在不行，籤合作也行。”劉軒自語道：‘這樣一來的話，我是不是就要少賺很多甚至賠本了啊......”

    “劉軒你缺那點錢嗎，而且，就算爲了避免賠錢，你不要她了，你過後就真不後悔？據我所知，你一開始對於音樂的喜愛也超出了對於商業的關注吧？你現在可是專職的音樂教授，兼職做BOSS啊。“魏清聽到他的自語，忍不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