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海輝在童音面前老淚眾橫，哭聲雖然不大，卻聲聲真情實感。這一點倒是出乎了童音的意料。以往與童海輝這個中年老男人接觸，在他眼中似乎只有兒子的存在。如今聲淚俱下，雖然有提及童天的病情，更多的是對童音未來的一種擔憂。當然，這其中不排除爲了錢財，可他卻一句都沒有提及自身與李翠雲。

    兩個吃了一輩子的苦的人，窮點累點或許沒什麼，但對於孩子來說，他們更願意讓孩子擁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如今童音離婚，不是過錯方卻要淨身出戶，這種感覺可是比殺了童海輝還要難受。

    童音看著他和李翠雲的樣子，內心多少有些觸動。這種觸動的根本不是產自她血姬的自身，而是這具軀殼殘存的靈魂被這種溫情的一幕溫柔撫摸，這才柔軟了血姬鐵石一般的心腸。

    “爸媽，你們別難過了。離婚對於我來說是好事。”童音輕嘆一聲，綻放笑容，“爸媽，你們放心，過兩天我就出去找工作。等掙了錢了，咱們家的日子也就好了！”

    童海輝抹掉掛在滿是皺紋的臉上，黝黑的面板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光芒，他哭紅了一雙眼，看著童音說：“家裏也不差你這一口吃的，離婚就離婚吧。”童海輝坐直身體，顫抖著手摸到煙盒取出一根菸，點燃後聲音哽咽道：“丫頭，爸沒本事，但是隻要爸在一天，至少還有你們一口飯吃。只要你別怪爸之前的決定，把你嫁給林成飛那樣的畜生。”

    童音搖了搖頭，“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只要往後咱們一家人好好的就行了！”

    李翠雲低頭抽泣著，“天天的病可咋辦啊。以前咱們還能靠著林家救濟著，現在……”

    李翠雲話還沒說完，童海輝突然發火，大聲咆哮道：“沒藥就沒藥了，哭有什麼用。”童海輝在眾人的註釋中站起身，“這都是命，如果上天註定要讓咱們白髮人送黑髮人，那也別哭別怨。”童海輝叼著煙，佝僂著腰揹着手往門外走，口中嘀咕著說：“我這輩子算是看透了，沒有本事就不要生孩子，自己受累，孩子也遭罪！”

    童海輝撂下這一句話後，來到院子裡，拎起平時拾荒的用具，步伐矯健地出了門。

    “孩子他爸，現在都幾點了，你還……”

    沒等李翠雲說完話，童海輝的聲音已經消失在了視野當中。

    童海輝走後，客廳裡的沉靜了幾秒鐘，就在眾人都默不作聲時，童喜梅最先忍不住了。

    “嫂子，音音現在離婚了，回了孃家，家裏就這麼幾個房間哪裏還有多餘的地方。要不我看這樣吧，你給我們租套房子，我們帶著三哥出去住。”

    李翠雲被童喜梅的話震驚到了，“他姑，你說現在家裏這個樣子，天天以後還吃藥，家裏實在時不敢動銀錢了，要不……”

    “嫂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啊！”童喜梅急了，趿拉著鞋站起身，“嫂子，我們可是奔著你和大哥來的。在老家的時候，我們只是老實本分的農民，是我大哥一通電話打到家裏，說什麼現在的日子好了，音音有了個好婆家，等有了時間就回家看看媽。雖然你們沒說接濟我們，可我們說來的時候，你和大哥也是同意了的。你現在一句話就不管我們了，還讓我們去死不成啊。”

    李翠雲被懟的啞口無言，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姑，你這話說的可就沒意思了。”童音笑看童喜梅，“你們一家四口還有我三叔來的時候，我可沒聽說我爸讓你們過來安家落戶的。即便他邀請你們來串門，也沒說又要管孩子上學，還要管你們吃住啊！”童音冷笑著，“做人嗎，要懂得察言觀色，更要學會感恩，不能欺負人沒夠，那可就不像話了！”

    “嘿，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什麼時候欺負大哥了。那可是我們親大哥，我們這些做弟弟妹妹的過來看看大哥，他都沒意見，你怎麼就看不順眼了！”

    “他是沒意見，因為錢都是我出的啊。”童音單手杵在桌子上，笑意盈盈的說：“我現在離婚了，實在沒辦法給家裏提供資助了，如果姑姑姑父還有三叔，你們要留下那就繼續留下，我出去找個管吃管住的工作也不是找不到。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們，你們要跟這兒吃糠咽菜，那就別再抱怨什麼。”

    童音站起身，繞到童天的輪椅後面，“媽，行李箱先放門口，我帶天天出去轉轉。至於給我姑他們租房子的事兒，你也別多想，反正家裏沒什麼錢，他們要在這兒繼續擠著都隨他們的便。”說完，童音看向童喜梅，“姑，擺在你們面前的還有兩條路可走。一，收拾收拾東西回到老家去，安心做你們老實本分不欺負人的老實人去；二，爲了婷婷，又或者是爲了離家出走去南方打工的宇豪，你們幾個成年人研究一下出去擺個地攤掙點踏實錢，也好過在這兒整天混吃等死的好！”

    童音不再理會他們，低下頭對童天說：“天天，姐帶你出去轉轉。”

    童天點點頭，童音便推著他出門去了。

    童喜梅在童音姐弟二人離開後也是許久沒有說話，直到童海軍按響了打火機後，她才欣喜地來到桌前坐下，“哥，童音那死丫頭說的對啊。咱們來之前可是把家裏的房產都賣了，本就打算在這裏安家落戶，如今大哥家又回到了窮困潦倒的時候，不如，咱們就出去租個房子，再研究個小生意，說不定真能在這裏安家落戶呢。”

    童海軍還沒說話，李翠雲倒是驚詫的問她，“他姑，你們來的時候竟然把房子賣了？這事兒你們怎麼來的時候不說？”

    童喜梅瞪了眼李翠雲，“說了又怎麼樣，不說又怎麼樣。要我說，你就是個掃把星，你自己回憶回憶，你嫁進我們童家後，我們哪天有好日子過的。還有你那個女兒，也繼承了你掃把星的本事。”

    李翠雲氣的發抖，“他姑，你咋這樣說話呢。”

    “我說的不對嗎。你看你那個女兒，本以為攀了高枝嫁進了豪門，結果好嗎，半年都還沒到呢，家破人亡了。嘖嘖，你們娘倆真是一對掃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