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就好，沒有下次。”

    “是。”

    驍靖塵一目十行地看完密報上的內容，神色沒有變化。

    驍南半垂著頭。

    即使他並未看過那密報上的內容，也能猜個大差不差。

    “人去樓空，蹤影遠遁，未得。”

    類似的內容，他已經見過不下三次了。

    驍南開口彙報：“亂菊天師嘴裏已經撬不出別的東西了，和之前一樣，這次他供出來的那些同夥和據點早已經被收拾乾淨，我們的人追蹤了一段時間，但沒成。侯爺，需要繼續追查嗎？”

    驍靖塵的側臉掩映在燭火之下，暖黃的光未能給他的臉鍍上半分暖意，某個瞬間，他看起來像塊冰冷堅硬的石頭。

    他並不意外似的，隨手將手中密報往燃燈裡一扔。

    火舌倏地捲起一尺來高，轉瞬將薄薄的紙張捲成飛灰。

    “把人撤回來吧，亂菊死了嗎？”

    “還沒，我們的人吊着他一口氣，但是……”

    已經是沒用了。

    驍南垂眸。

    驍雲侯府對九幡院的追查由來已久，白染當時在蘇府之事過後說的話其實他們都知道，並不感到意外。

    是因為有“前車之鑑”在。

    九幡院這群人吧，神神秘秘、一肚子壞水。

    而且但凡有一個出世，就意味著民間的一場災禍。

    北疆廣闊，百姓眾多。

    他們的手自然也沒少往這裏伸。

    但北疆是什麼地方，那是驍靖塵的後花園，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驍靖塵親自出手抓了一個，本來以為能順藤摸瓜，把這些傢伙連根拔起。

    結果方從這人嘴裏撬出些東西來，匆匆帶人去圍的時候，卻發現線索早已消失乾淨，相關的人不明不白死了好幾個。

    那時候驍靖塵才明白這不是一群簡單的暴徒。

    同樣的事情後來又發生了兩次，然後這群人就此銷聲匿跡，沒再往他的地盤上犯過事兒了——直到這次。

    “無妨。”

    驍靖塵的神色淡淡的，悠悠道：“這次和之前不一樣。”

    驍南一愣，正要問些什麼的時候，驍靖塵卻已經不想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了，話鋒一轉，問：“白染最近在做什麼？”

    高高在上的驍雲侯大人不是什麼空有地位的閒散侯爺。

    除了九幡院的事，還有軍中軍務。

    大雲四境，唯有東海和靖北軍鎮守的北疆太平些。

    近來南疆那些苗民不知道抽了什麼風，開始在兩國邊境上躍躍欲試地做起儀式來——說是某種祈福安康的祭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管吧，人家沒越過國境，管不著。

    不管吧，總覺得一些帶刀帶槍的異族人在眼皮子底下做些神神叨叨的事讓人如鯁在喉，放心不下。

    於是南境守軍當即將這件事兒團成了信，快馬加鞭地送到了臨安。

    軍報沒在皇上的案上待足一日，便又轉送往北，千里迢迢來到了驍靖塵的手上。

    原本南邊的事情驍靖塵是管不著的。

    但是驍雲侯位列當朝一品軍侯，朝中那些王爺見到都要行禮，有統領四境的權力。

    皇上大約是覺得這事兒聽聽他的想法比較靠譜，便將和此事相關的一應軍務都複製了一份給他送來。

    所以驍靖塵這幾日分外忙碌，一時間都沒顧得上管白染怎麼樣了。

    驍南連忙說：“夫人很好，最近和小少爺走得很近，正在給小少爺治臉上的傷疤。聽說頗有成效。今日驍北去凌雲居看了，臉上的傷是淡了些。”

    驍靖塵聽到“小少爺”三個字的時候眸光微冷。

    不過也沒有出聲打斷。

    驍南覷著他的神色，問：“侯爺若是覺得不妥，屬下叫人把您的意思轉告給夫人。”

    驍靖塵含糊地“嗯”了聲，算是預設。

    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他喃喃道：“驍北又去凌雲居了？”

    “是。”

    “呵，他也當真是好心。”

    驍靖塵的一聲冷笑讓驍南汗毛都豎起來了，不敢言語。

    “本侯去一趟寒煙閣。”

    “屬下這就去通知……”

    “不必。”

    驍靖塵大手一揮，話音落下的時候，人已經不在書房內了。

    月色輕柔，臺階被雪。

    寒煙閣高樓之上沒點燈，被月色照得涼悠悠的，掠過湖面的風一吹，白日裏積攢的暑氣頓時潰不成軍，沒入地表之下。

    雲慕半躺在軟椅上，藉着月色看書——她當然知道對眼睛不好。

    所以那些書並沒往眼睛和腦子裏去，她只是借了這個姿勢琢磨事情。

    片刻之前。

    白衡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報告了調查結果。

    “查到了，驍北雖然刻意隱藏過自己的蹤跡和身份，但是對我們來說還是太小兒科了。”

    驍北是五年前入的侯府——雲慕帶娃跑路的三個月後。

    是透過侍衛選舉進來的，身手相當不錯，待人又溫和，人緣很好。

    在所有參與選拔的人裡出類拔萃，順理成章地被侯府招了進來。

    一年後在一次刺客襲擊當中捨命保護驍雲侯，被驍靖塵破格提到身邊，擋了貼身護衛。

    乍一看，是相當俗套的“捨身救主”劇情。

    雲慕面無表情地問：“入府之前呢？”

    白衡神色有些異樣，吞了口口水後才說：“入侯府之前，他和一家茶樓關係甚密，那家茶樓正好是雲家的產業。”

    也就是說，驍北很有可能是雲家的人。

    雲慕這就不明白了。

    她一個外來的“強龍”都能查清楚的事情，不相信驍靖塵這條“地頭蛇”這麼多年了還會一無所知。

    當年出了那件事情後，雲慕就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理會靖北城內的事情。

    也是最近爲了找回小天才開始著手收集相關情報。

    關於雲家的情況，她只聽了那麼一些大概。

    最主要的意思就是：驍雲侯府與雲家，兩不來往。

    驍靖塵沒有主動去報復雲家——雲慕當然不覺得這是因為驍靖塵心慈手軟或者顧念舊情，多半是她那個深謀遠慮的爹和驍靖塵達成了什麼交易。

    換來了雲家的和平。

    但兩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是一回事。

    將雲家的人接到身邊做貼身護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驍靖塵圖什麼，噁心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