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慕從房間裡出來。

    迎上了白衡擔憂的目光。

    她搖搖頭。

    “沒事，哭了一場，有些累了，我讓他先睡會兒。”

    兩人來到院子裡的桌椅旁。

    雲慕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看著雲朵小心翼翼地扒在視窗往裏張望，彷彿這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哥哥身上有什麼看不完的特別之處似的。

    她翹了翹嘴角。

    “主子。”

    白衡一臉欲言又止。

    雲慕收起那點將出未出的笑意。

    “你想問我為什麼要讓小天回侯府？”

    白衡已經對自家主子讀心似的能力見怪不怪了，當即“誒”了一聲，順著她的話問了下去。

    “我看小少爺在侯府裡肯定沒經歷過什麼好事兒，爹不疼娘……呸，後孃不愛的，與其讓他回去，不如就先讓朵朵扮著。有主子您的化妝術，侯府那些人肯定看不出來。”

    “我也想，但是我發現我可能想差了一件事。”

    “啊？”

    雲慕悠悠道。

    “我之前在侯府裡總也見不到小天，當時我以為是驍靖塵刻意將他藏起來了，是對我的身份和目的有所猜測，故意沒點破。”

    “但是純粹是我想岔了，見不到人只是因為朵朵怕被我發現，刻意繞著我走。”

    扒在窗邊的雲朵莫名後背一涼。

    覺得此地是個是非之地，直接手腳並用，從半開的窗戶裡爬進屋裏，和她那位倒黴哥哥大眼瞪小眼去了。

    “所以啊。”

    雲慕不緊不慢地接上了自己的話頭：“之前驍靖塵對小天是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但我這番動作後，反而會讓驍靖塵注意到他。”

    “驍靖塵不是普通人，朵朵和小天雖然樣貌一樣，但畢竟是各過各的五年，而且實在太小，你覺得她能瞞得過？”

    就算瞞得過，她也不想讓雲朵去冒這個險。

    白衡腦子裏的彎轉了過去，一臉“原來如此”地點了頭。

    “而且。”

    雲慕說：“既然認回了小天，蘭芝憑什麼再讓我兒叫她一聲娘？”

    這話她說得雲淡風輕，沒什麼起伏。

    白衡卻莫名從中聽出來一股凜冽寒霜的味道。

    打了個哆嗦。

    他心說：這次蘭芝慘了。

    驍天一覺醒來，恍如做夢。

    手上有些重。

    他往下看了看。

    雲朵的腦袋壓著他的手，口水順著下巴流了他一手，睡得正香。

    驍天：“……”

    他想起什麼似的，猛地一抬頭。

    看見了在窗邊看書的雲慕。

    夕陽柔軟的光落在她身上，柔和溫暖。

    要不是手上的觸感太真實，他真要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雲慕察覺到了目光似的，看了過來。

    “醒了？餓了吧，起來吃飯，順便叫叫你妹妹。”

    不是做夢，也並非幻影。

    真好，他想。

    一家人吃了相聚以後得第一頓飯。

    說實話，吃得不太是滋味。

    雲慕表面淡定，內心緊張得手抖。

    驍天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吃著吃著就看著她和雲朵傻笑。

    至於雲朵——雲朵倒是最沒心沒肺的那個，將所有不愛吃的菜全都一股腦往驍天碗裡掃，本來很幸災樂禍。

    但在接觸到驍天“你是我妹妹，做什麼都行”的眼神後，頓感挫敗，賭氣似的吃了小半盤青菜，然後更挫敗了。

    雲慕將自己的打算和兩個孩子說了。

    本來以為驍天會有些不願意，卻沒想到這孩子答應得很乾脆。

    “娘……”

    他頓了頓，彷彿細細品味了一下這個稱呼，從中品位出來了一點甜滋滋味道，然後才接著說下去。

    “蘭芝害了孃親，這麼多年我卻什麼都不知道，還在別人面前叫她娘。我也想為娘做點什麼，我要回去幫忙。”

    雲慕摸了摸他的腦袋，心裏暖洋洋的。

    事情就這麼定了。

    雲慕給驍天將臉上的傷口化成了原樣，在薄暮時分帶著他上了馬車。

    雲朵：“弟……哥哥，別忘了給我帶好吃好玩的！”

    “放心吧！”

    馬車走遠。

    柚子關上門，看小小姐還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問。

    “朵朵怎麼了？”

    “嗯……我感覺好像有什麼事忘記說了。”

    “什麼？”

    柚子嚇了一跳：“不會是什麼要緊事情吧？”

    雲朵支著小腦袋想了會兒，沒想起來，乾脆地一拍腦門，不想了。

    “想不起來，指定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柚子姐姐，我剛纔沒吃飽，快給我做點海棠花糕……”

    驍北現在有點坐立難安。

    若說之前在雲慕身上看見的胎記僅僅是讓他疑神疑鬼，而和雲慕一次猝不及防的見面又讓他打消了一大半這個想法的話。

    在得知這位新晉的侯府夫人，忽然想要見驍天的時候，他心裏的猜測再次死灰復燃。

    而且有超越先前的趨勢。

    尤其是在他從驍南那裏隱約得知：夫人見驍天還是從侯爺那換來的。

    這個念頭就更為篤定了。

    若非至親，她一個高高在上的新晉侯府夫人，何至於花這麼大力氣去見一個在侯府裡形同空氣的小少爺？

    那孩子雖然養在蘭芝名下，這兩年卻早已被趕出碧蓮院，獨自住在凌雲居。

    有眼睛的都知道他們關係並不好。

    就算看不慣蘭夫人想要給自己新增籌碼，小少爺這枚也根本沒有二兩重，影響不了蘭芝皮毛。

    白染，就是阿慕！

    驍北前所未有地確認了。

    驍天小少爺會和阿慕說起自己的事嗎？她會知道自己這五年來都在找她嗎？

    如果相認了，她會跟自己回雲家嗎？

    種種念頭火燒一樣烤過他的心，將他燒得坐立不安。

    路過的普通護衛見著了這位頂頭的侯爺貼身護衛，先是一肅，然後站住了問：“驍北大人，有什麼吩咐嗎？”

    驍北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他瞥了一眼侯府空蕩蕩的大門，問：“夫人還沒回來嗎？”

    “未曾，侯爺也說夫人若是回來就要第一時間通知……啊，驍北大人就是爲了這件事來的吧！”

    普通護衛以為自己猜中了驍北的心思，開始溜鬚拍馬起來：“不愧是驍北大人，就是懂侯爺的心思，不過天色漸晚了，夫人今夜……大約不會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