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委委屈屈地抹了一把臉。

    心說讓我做妹妹可不就是欺負人嗎？

    但終究沒敢說出來。

    因為門已經大開，夜風吹了進來，燈火照見的遠處，白衡已經領著莫明興奮的驍北和七上八下的大福走了來。

    雲朵被雲慕拉扯這麼幾年，早已學會了“眼淚收放自如”的絕技。

    拍了拍圓圓的小臉，一轉身臉上已經看不出一點哭過的痕跡了。

    看得雲慕又是一陣胃疼。

    她教給這小丫頭化妝術就是這麼用的嗎？

    見到全須全尾一點兒沒傷著的小少爺，大福這才心驚膽戰地暫時放了心。

    驍北倒是早有預料似的，說。

    “夫人和小少爺一見如故，看來聊得很融洽。”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

    雲慕本能地覺察到有什麼不對，但心神已經被另外一件事給佔據了大半，沒有細細思索，露出一個能融化春風的微笑道。

    “小少爺的確聰慧可愛，我也很喜歡，你是叫大福吧。”

    大福受寵若驚地站直了：“奴才是！”

    “別緊張，我很喜歡小少爺，往後若是有時間，多帶他到我這來坐坐吧。”

    “啊……是！”

    雲慕說完這些場面話，也不管大福信不信。

    將人趕上飯桌，對付了一頓各懷鬼胎的晚飯，便讓大福將雲朵給帶了回去。

    驍北留了留步。

    “還有什麼事嗎？”

    雲慕的眼神有幾分不欲和他多說的冷漠。

    驍北藏在心裏的話立馬被這眼神看得一堵，也說不出來了。

    心裏有些悲涼地說：“屬下無事，只是……夫人日後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吩咐就是。”

    說完才拖著有幾分沉重的步子離開了。

    雲慕挑了挑眉。

    將留下的殘局交給下人打理，雲慕帶著白衡上了二樓，給自己倒了杯滾燙的茶，也不喝，就放在手裏暖著。

    白衡猶豫了一下，問：“主子和那驍北護衛有仇嗎？”

    “怎麼這麼說？”

    “屬下看主子剛纔……”

    “我不是針對他。”

    雲慕面無表情地截斷了白衡，隨後嘆了口氣。

    聲音驀地輕了下去，卻彷彿染上了臘月冰霜。

    “白衡，你說，驍天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雲朵的化妝術根本不成氣候，騙騙普通人還能勉強應對，可這不是個普通地方，為何這麼久了，都沒人發現端倪？”

    她的聲音讓白衡周身一抖。

    是啊，方纔只顧著震驚朵朵和小少爺交換身份的事，卻忽略了這點。

    若不是小小姐的偽裝真的天衣無縫，那就只有一個緣由了：這侯府裡，壓根沒有真正關心小少爺的人。

    因為不在乎，自然不會發現他身上發生的變化。

    更別說還有那道毀了小少爺面容的傷口。

    奴才隨主子，這筆帳自然是要算在驍靖塵身上。

    白衡這才明白過來。

    方纔那驍北是憑白受了驍雲侯的拖累，被自家主子給遷怒了。

    雲慕冷著一張俏臉。

    心裏方因為田老爺子的事對驍靖塵有那麼一丁點的改觀此刻碎了個徹底。

    白衡頂著雲慕身上的低氣壓，小聲問。

    “可是屬下覺得，給稚子臉上劃一道的這種事，不像是驍雲侯能做出來的事。”

    這倒不是他想替驍靖塵說話。

    實在是接觸下來，那位是個殺伐決斷的主。

    從戰場狼煙滾下來的，喘個粗氣都是血與火的味道。

    要是真容不下驍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哪裏還會留他性命？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墳頭草都能趕上稚子身高了。

    雲慕閉了閉眼，說：“五年前開始，驍天就養在蘭夫人之下。的確是她那般狠毒心腸做得出來的事。”

    白衡面色一肅：“主子打算怎麼辦？”

    “我本來還想離開侯府之前，和這女人周旋周旋，拿她打發打發無聊的時間。現在瞧著她安然無恙的樣子，我倒是不太順心了。”

    白衡打了個寒顫。

    從自家主子平淡的話語裡感覺到了殺意。

    好多年沒見過主子真正生氣了。

    雲慕按了按眉心，被茶杯燙紅了的指尖將溫度帶到了臉上，讓她眉目稍微舒展了些：“取她性命容易，但這樣太便宜她了，她最想要什麼，我便偏偏讓她嚐嚐再無絲毫可能得到的滋味！”

    白衡站直了，側耳聆聽。

    “不過她現在被禁足碧蓮院，我暫時還插不進去手……你替我傳個訊息出去。”

    白衡湊近了些：“請主子吩咐。”

    她耳語叮囑了幾句。

    “動作快些。”

    “是！”

    ……

    清早，寒煙閣有條不紊地忙碌了起來。

    不管之前這裏有多冷清，如今可是新夫人落腳的地方。

    就算不需得多奢侈華貴，該精緻的地方也要精緻，不能落了下乘。

    聽雨捧了幾枝新折帶著露水的海棠花枝走進後院，一路上遇到的下人們都尊敬地叫上一聲“聽雨姐姐”。

    如今寒煙閣有條不紊、井井有條的模樣有她一大半功勞。

    被雲慕許了“姑姑”職位後，也不見她待人高高在上，遇見和自己打招呼的，也微笑著迴應過去，竟然有幾分寵辱不驚的意思。

    聽雨在院門口站定，掃了一眼。

    果然在院子一角看見了正在灑掃的人，眉眼一展，笑道：“胭脂妹妹，夫人說你做的繡工極好，不是許你去繡房了嗎？怎麼還在這搶別的小子們的活？”

    她話說得十分有技巧，不得罪人，又讓人覺得十分真誠。

    胭脂有些受寵若驚地直起腰來。

    “我，我有力氣，就想著多做一點兒。”

    自從被雲慕從碧蓮院要來後，她的日子比之以前好過得太多。

    不僅家人被妥善安置，周圍也沒了那些欺負她的人，有時候一覺醒來，她都覺得自己在做夢，心裏總也不踏實。

    聽雨一笑，並不多勸，將手裏的花塞給她。

    “你就是想太多，給，你插花的手藝最好，夫人最喜歡海棠花了，你給夫人插一瓶送去。夫人一定能明白你的心意。”

    胭脂手足無措地將花收了下來，小聲說：“謝謝。”

    “客氣，不過夫人今日一早就和小少爺一起出門去了，你也不用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