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送到眼前，蘭芝眸中閃過一絲厭惡之色，但她掩飾得很好，只一味地咳嗽，搖搖晃晃的，活像下一秒就要原地倒下。

    白衡站得筆直，一板一眼道：“蘭夫人，這是主子精心煉製的藥丸，只要吃下就定然會有奇效。”

    蘭芝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開什麼玩笑，她現在是什麼狀況自己很清楚。

    之所以維持這個狀態，就是爲了讓白染不好過，失去侯爺的信任。

    還有這個藥一看就很可疑，誰知道吃了過後會怎樣。退一萬步說，就算這藥真的讓她恢復了正常，那也不能達成她的目的。

    雲慕靠在了椅背裡，舒服得眯了眯眼睛。

    不得不說，侯府的東西質量都好得過分，這應該算是這地方除了她兒子以為唯一令人心情愉悅的一點了。

    她搖著團扇，問道：“白衡，怎麼還不回來？”

    “主子，蘭夫人不吃。”

    “咦？”

    雲慕露出足以以假亂真的疑惑和震驚：“都病成這樣了還不願意醫治，夫人，難道你很享受這種倚在別人懷裏弱不禁風的狀態？”

    蘭芝的臉色僵住。

    這還不算完，雲慕又見縫插針地補充了一句：“啊，我是不是不該將蘭夫人的心思說出來？真是罪過罪過，抱歉了。白衡，既然人家不要，那就拿……”

    說到一半，驍靖塵忽然出手了。

    黑影一閃，那枚藥丸就從白衡手裏到了他的指間。

    驍靖塵將藥遞到蘭芝面前：“吃了。”

    語氣根本不容人質疑。

    “侯爺，萬萬不可啊，萬一這個白染在這裏麵加了什麼……”

    關鍵時刻，小琴還沒忘記夫人交代給她的任務，但是話只說了一半，另外一半就被驍靖塵冰冷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你想替你家夫人吃？”

    僅此一言，小琴再不敢說話。

    雲慕在心裏“哇哦”一聲，果然惡人還需惡人磨。

    驍靖塵發話，即使蘭芝滿心不情願也無濟於事。

    她只好將藥丸接過來，小心翼翼地吞進了肚子裡。

    一吃下去，她就軟倒了身子，整個人半靠在驍靖塵身上，不住地喘著氣。

    小琴著急起來：“夫人！侯爺你看，這個女人就是想害夫人，奴婢沒有說謊！”

    這時候白衡忽然開口。

    “還請這位姑娘仔細看看。”

    西斜的夕陽光輝下，蘭芝的臉上逐漸涌現出了新鮮的血色，整個人氣色一下好了不少，就連力氣都迅速恢復了大半。

    驍靖塵用胳膊扶著她，自然察覺到了這種變化。

    他收回手臂，悠悠道：“的確有效。”

    失去了倚靠的東西，蘭芝在心裏將雲慕給罵了個百八十遍，面上卻還要做出欣喜和感激之色。

    “這次多謝白神醫了，要不是白神醫，我大約好不了這麼快。”

    “好說。”

    雲慕微微一笑。

    現在是好得快，等到晚上你就會渾身奇癢無比，還會附帶腹瀉套餐。

    保管你接下來三天都睡不了個好覺。

    她嘴角的弧度擴大的幾分，想要靠給自己下藥裝柔弱在驍靖塵面前博眼球。

    這種戲碼她早八百年就看膩了。

    蘭芝看著雲慕的笑容，心裏恨得牙癢癢，但也知道今天可能是動不了她了，就待拉著驍靖塵離開這個晦氣地方。

    忽然。

    “白衡，算賬。”

    白衡立馬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把算盤。

    雲慕朱脣微張：“桐木門一扇，九靈貝粉末一斛、薊蕁草二錢、千年人蔘散四瓶……”

    她跟報菜名似的，一個個珍稀藥材名字從她嘴裏豆子一樣往外蹦。

    白衡打得飛快的算盤給她清脆玉石般的聲音新增了幾分悠長的註腳，格外相襯。

    終於，她頓了一下。

    “……哦，再加上兩筆診療費，多少？”

    “啪”的一聲，算珠歸位發出清脆的響聲。

    白衡接話：“主子，一共五千三百二十一兩二文。”

    雲慕看向院中目瞪口呆的眾人，伸出白皙修長的小手，斜斜挑了眉毛問：“聽見了吧，誰付？”

    寂靜，一片寂靜。

    寒煙閣內靜得幾乎能聽見一根針落地的聲音。

    蘭芝難以置信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

    “什麼誰付？”

    雲慕收起團扇，眯起眼睛笑得燦爛：“當然是銀子啊，夫人，你的人第一次闖進院子毀了我不少藥材，都珍貴著呢，都是收的您市場平均價，絕對童叟無欺！要是夫人一時間拿不出這麼多銀子，那要不侯爺，你來付？”

    她清亮的水眸映入了驍靖塵的身影。

    驍靖塵今日第二次差點抑制不住怒火。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寒煙閣所有的藥材都是從府中的藥庫裡撥出去的，這兩日雲慕獅子大開口，算是將小半個藥庫都搬了去。

    現在居然還敢朝他要銀子，賠的還是他自己送出去的藥材，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雲慕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站起了身，青絲長髮隨著她的動作往耳前滑落了一兩綹，她隨手將逸出來的髮絲撩回耳後。

    材質溫涼的袖子順著白皙光滑的手臂往下滑了一截，恰好露出了她細嫩的手腕。

    一根玉色細帶串了一抹幽藍，在她腕間一晃而過。

    僅有一瞬，但驍靖塵還是看清楚了，那是滌塵水珠。

    她竟然戴在了身上，而且還出乎意料地合適，彷彿那本就是她的東西一般。

    驍靖塵心底方纔涌起的怒火像被這一抹幽藍之水給憑空澆滅了一般。

    忽然覺得沒意思起來。

    他眉眼沉靜了下去，噙著一道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聲線道：“不必要銀子了，缺的藥材自己去藥庫拿。”

    說完轉身欲走。

    “等等。”

    雲慕叫住他。

    驍靖塵原不是會為任何人停下腳步的人，卻還是腳步一頓。

    就聽雲慕說：“藥材不賠了，那還有診療費呢，我的診療費也挺貴的。”

    驍靖塵：“……”

    看著他理也不理自己，大步離開的背影，雲慕一腦門莫名其妙。

    難道他驍靖塵，堂堂驍雲侯，邊疆唯一的天，連給夫人看病的銀子都拿不出來？

    嘖嘖。

    既然驍靖塵走了，雲慕的目光落在想要跟著驍靖塵一起離開的蘭芝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