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做好了晚飯，飯菜色香味俱全，一點也不因為環境和食材缺少而有絲毫的折扣。

    可惜在坐眾人大多都沒什麼胃口。

    倒是雲慕沒心沒肺的，連扒了兩大碗飯。

    “嗝！”

    酒足飯飽過後，她邊吃著從函關帶過來的飯後點心，邊對目瞪口呆看著她的幾個人挑了挑眉。

    “這麼看著我做什麼，我臉上有吃的？”

    蘇懿嚥了口唾沫。

    敬佩道：“我還以為你得消沉一陣子呢。”

    方纔見她，臉色差得活像要吃人。

    “我消沉跟我餓了要吃飯有什麼關係。”

    蘇懿：“……”

    得，他決定不跟雲慕爭什麼口舌之快。

    看向驍靖塵問。

    “侯爺，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我們在這待的時間越長，情況可能就越麻煩。”

    月泉鎮發生的事情暫時還沒被附近的人知曉，可天亮過後，被發現的機率就會直線上升。

    到時候人家來這一看，好嘛，死了一個鎮的人，就你們幾個形狀明顯的外鄉人活著，還敢優哉遊哉地住在這吃喝拉撒。

    蘇懿光是想一下都頭皮發麻。

    到時候他們非得被整個西涼乃至西域追殺不可。

    “黎明之前往紅花城去。”

    驍靖塵很淡定，又補充了一句：“路上會有人接應我們。”

    “行。”

    只要這位有話說，那就是有保障，蘇懿放了六十個心，剩下的一半卻還懸著。

    遠近寂夜之下。

    蘇懿終於是忍不住問出了那個縈繞在所有人心頭的問題：“九幡院為什麼要選月泉鎮？”

    這裏並不偏僻。

    和當初的安寧村不一樣，很容易就會被周圍的人發現端倪。

    若最先發現的不是他們，而是普通百姓，傷亡數字還要擴大。

    到時候事情肯定會鬧大，西涼王再不管底下的子民，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也不會再冷眼旁觀。

    一旦開始清查，豈不是變相壓縮了九幡院自己的生存空間嗎，他們圖什麼。

    然而這裏腦子最好的兩個人，一個賽一個沉默。

    在蘇懿看來，他倆並不是那種什麼都不清楚的沉默，更像是猜到了什麼，就是不說出來。

    十分可惡。

    雲慕隔了中間的驍靖塵，拍了拍蘇懿的肩膀：“想太多對你的腦子不好，沒聽你家侯爺說嗎，黎明之前就要動身，休息去吧，啊。”

    他面無表情地說：“你跟侯爺什麼時候和好的？”

    這下換雲慕有些啞然了。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驍靖塵。

    這才發現自己爲了能拍到蘇懿的肩膀，離他有些太近了。

    後者也默默地看了過來。

    雲慕往後仰了仰身子，避開他的目光。

    “我跟你家侯爺又沒吵架，談什麼和好不和好。”

    “是嗎？”

    蘇懿不依不饒：“那這幾天你們互相也都不說話，是在練習精神交流？”

    雲慕：“……”

    “閉嘴。”

    驍靖塵冷喝一聲，將蘇懿小人得志的嘴臉給嚇了回去，只得小聲嘟囔道：“果真是見色忘義，我可是為你說話……別看我，我什麼都沒說，咳，我幫柚子姑娘收拾碗筷去！”

    閒雜人等溜走。

    院子裡便只剩下雲慕和驍靖塵兩個人。

    現在再要不說話，便顯得太刻意了。

    雲慕：“你怎麼看。”

    “懷英是誰？”

    二人異口同聲。

    雲慕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

    這都過了多少天了，怎麼還在糾結這個，這事兒沒完了是吧？

    驍靖塵不依不饒地盯著她。

    神色十分認真。

    認真得雲慕一時之間想不到什麼合適的託辭將這件事糊弄過去。

    她沉默片刻問。

    “你為什麼非得知道這件事不可，那個人和我們眼下的處境和想要做的事沒有絲毫關係。”

    “那你先告訴本侯，那人是男是女。”

    雲慕：“？”

    面面相覷片刻後，雲慕意識到驍靖塵沒開玩笑，他是真的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可惜。

    懷英的事情她並沒打算告訴任何人。

    她垂下頭。

    目光微微一凝。

    驍靖塵的手垂在身側，燈火下泛着一點淡淡的青色。

    見她在看，他便將手往後一攏。

    可已經晚了。

    雲慕已經看清楚那是什麼。

    她要毒素的樣本來研究，自然是沾染覆雪毒素越多越好。

    毒霧往上，最後在高處凝結成霜，想要拿到那些樹葉、磚瓦，自然需要驍靖塵上躥下跳地幫忙。

    即使吃了解藥，近距離接觸這些毒物也不可避免地會造成傷害。

    一看見這個，雲慕再看看驍靖塵那格外認真的眼神，心便不由得軟了一下。

    驍靖塵盯了她半晌，卻沒得到想要的迴應。

    眼底泛起一絲失望。

    但很快又被他自己壓了下去。

    誰讓當年自己傷了她，又誰讓他偏偏還就看上這個女人了呢。

    正要撿起正題，雲慕忽然開口了。

    “是我的老師。”

    驍靖塵愣了一下，隨後眼睛一下亮了起來。

    目不轉睛地盯著雲慕，好像生怕一眨眼，就錯過了這女人難得能敞開心扉的機會。

    “是教你醫術的老師？”

    雲慕點點頭。

    雖然她知道兩人說的不是一回事，但的確是一個意思。

    她又沉默了更長的時間。

    好在驍靖塵一直都很有耐心，耐著性子沒有逼她。

    好半晌後，她纔開口繼續道。

    “如果是現在的話，論醫術，他不及我。可論用毒，我遠遠比不上他。”

    驍靖塵眉心一跳。

    這個風格可太契合九幡院了。

    “你放心吧。”

    雲慕知道他在想什麼，又補充了一句：“他早八百年就死了，現在估計連渣渣都找不著，不可能和九幡院勾搭在一起的。而且以我對他的瞭解，就算還活著，他也不會和那些人勾搭在一起的。”

    畢竟那人骨子裏比誰都驕傲。

    否則最後也不會落得那個悽慘下場。

    驍靖塵聽得不甚明白。

    但敏銳地察覺到，雲慕和這個所謂的老師之間存在著旁人輕易不能插足的羈絆和信任。

    他深深地皺起眉。

    莫名覺得心裏有些不舒服起來。

    還好蘇懿此刻不在，不然堂堂驍雲侯在這吃一個死人的醋這件事夠他拿去當下半輩子的笑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