驍靖塵的目光在雲慕和桃花之間來回了一溜。

    沒想明白為什麼活蹦亂跳的就跟她投緣。

    難道是……她喜歡性格比較活潑的人？

    大雲朝尊貴的驍雲侯看著雲慕親暱地捏了捏桃花的耳朵，有生以來第一次對一條狗產生了些許微妙的嫉妒情緒。

    感覺看這黑狗更不順眼了。

    於是雲慕後來發現驍靖塵好像就跟桃花槓上了似的，每次路過必要甩一個眼刀過來，把可憐的桃花嚇得好幾天沒吃下飯，差點兒又瘦回了從前的排骨。

    最終這場荒謬的“霸凌”在雲慕的嚴肅批評之下結束了。

    不過桃花從此落下了見到驍靖塵就搖身變成不會搖尾巴的哈巴狗的毛病，此間艱辛，不足為外狗道也。

    雲慕自己則是東走西逛。

    藉着孫老的小酒館認識了一大堆三教九流的人，探聽到了不少西北邊境相關的訊息。

    不過暫時還沒從中理出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無關緊要的。

    閒下來的時候就吐槽吐槽驍靖塵，壓榨一下蘇懿。

    而這般平淡的日子竟然過得很快。

    一轉眼，年關已至。

    即使三梅鎮不是什麼繁華之地，但除夕前夜家家戶戶門前、街道上各個店鋪也都掛上了燈籠和綵帶。

    燈火徹夜不歇，繁星一樣點綴在雪地上。

    雲朵和驍天一早就被源影給接了回來，一同來的還有周也和寧安兩個。

    他們倆都是孤兒，天山就是家。

    年年在天山上守歲，今年還是第一次下山來。

    連一向冷靜穩重的周也都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寧安比他自來熟得多，一到地方就裏外到處忙活，將蘇懿偷的那些懶全都補了回來，同時把晝夜攛掇去了廚房，和柚子一起準備年夜飯。

    但即使如此，這頓年夜飯吃得相比往年也簡陋不少。

    旁人怎麼想雲慕不知道，反正往年有一整個侯府下人伺候的驍靖塵肯定是這樣認為的。

    然而驍雲侯不僅全程沒有發表什麼抱怨言論，還十分上道地拎了兩罈子酒和一大袋糖果和糕點回來。

    樣樣都不像是這小鎮上能見到的貨色。

    甜食分給小孩，酒留給大人。

    蘇懿這廝插了半個月的花，總算是在除夕前夜做完了。

    雲慕將蠟燭往盆中特意留出的空處一放。

    一盆寒梅就像是在雪上著了火一般，熠熠生輝起來。

    消失了許久的源影也還記得新年這回事，回來的時候拖了一個大箱子，箱子裏邊全是制式的煙火，只能走官道的那種。

    從驍靖塵波瀾不驚的神色上來看，這件事必定也有他參與其中。

    反而是雲慕自己過得十分隨意，和桃花一起大搖大擺往桌前一坐，就等著吃喝玩樂了。

    一群人圍著一張桌子坐下的時候，雲慕甚至恍惚了一下。

    總覺得自己好像這輩子都沒享受過這樣的熱鬧。

    之前帶著雲朵走南闖北，一邊給她治病，一邊想方設法地建造和穩固自己的勢力，年節都是在路上過了。

    趕上繁華熱鬧的城池，便留下來看看。

    但回家關上門來，身邊數得出來的也就那麼幾個。

    那種熱鬧得近乎吵鬧的年，她其實是沒有擁有過的。

    別說這輩子了，上輩子也沒有。

    捏緊的酒杯被碰了一下。

    她抬起頭。

    便撞見驍靖塵的目光。

    他的目光一如平常，平靜得近乎不近人情。

    唯獨嘴角的弧度柔和了許多，這讓他看上去近乎是溫柔的。

    隔壁寧安和蘇懿估計是喝多了，又不知道怎麼的一拍即合聊得熱火朝天，大聲嚷嚷得估計隔壁院子都聽得見。

    雲朵老早就匆匆扒完兩碗飯，拉著驍天奔向那一箱煙花，抓起一大把直接放在火摺子上烤。

    把周也嚇得連忙上前阻止。

    客人一動，柚子也不能閒著，也跟著上去幫忙。

    在一片手忙腳亂中，火光終於順利竄上天，炸開了花。

    到處都是嘈雜又喧鬧的聲音。

    雲慕回碰了驍靖塵的酒杯。

    後者嘴角的弧度終於往上提了提。

    露出一個極為罕見的微笑來。

    雲慕看著一院子的人：“這些人真吵。”

    驍靖塵接了句：“同意。”

    年節過後，天氣便好像一天暖似一天。

    山中不知歲月，眨眼已是經年。

    雲慕隨手從院中那棵梅樹上折下的枝丫在角落裏默默發了芽的時候，朔風部遲來了幾個月的訊息終於送到了。

    “主子。”

    源影將特製的信封遞到她手上。

    她展開一看，內容還真不少。

    最重要的寫在最前面：西涼生變，西域形勢恐要動盪。

    雲慕緩緩擰緊了眉頭。

    信的後面則是解釋了為什麼有這幾個月的遲滯。

    其實還跟朝廷有關。

    西域動靜那麼大，自然也驚動了西北邊防駐軍。

    也是五年前，靖北軍穩固北境邊防，幾乎將北疆變成了一家之地後，朝廷雖然沒站出來說什麼，但卻悄然地加強了對其餘邊境駐軍的掌控。

    被北疆臨近的西北駐軍更是重中之重。

    爲了集權，朝廷一拍腦門，想出了個格外愚蠢的辦法——將請軍令給原樣搬到了西北駐軍。

    請軍令，簡單來說就是一條拴在西北駐軍主帥姜何年脖子上的狗鏈。

    但凡有涉及到三成駐軍調動的行動，都必須要有主帥印章加蓋的加急信件送回臨安請示皇上，有皇上親蓋玉璽，這行動才能被批准。

    用驍靖塵的話來說，這種東西真到了打仗的時候，就是個純粹的笑話。

    除了給自己人拖後腿之外沒有任何別的用處。

    但姜將軍是個老實人，皇上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在偵查到西域的形勢，並且判斷再這麼下去可能會影響到西北邊防的時候，他要想調兵穩固防線，或者做進一步的部署，就必須先要走這個流程。

    但西北距離臨安何其遙遠。

    平時快馬加急都要走上足足一個月的時間，今年還遇上了大雪封路，馬匹不耐寒，更是拖慢了進度。

    而且朝廷那邊似乎也有什麼事耽擱了。

    這一來一回，便有足足幾個月的時間。

    這期間姜何年爲了不出亂子，便乾脆封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