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一張小臉頓時苦了下來。

    “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雲慕替蘇懿回答了：“不行，你已經拿了人家的通行令牌了。”

    “可是娘，別的能忍，要是吃不飽飯……”

    她都不敢想那是什麼地獄。

    雲朵，小小一個，混世魔王一枚。

    平生愛好唯有兩項：一曰打架，一曰吃飯。

    雲慕瞪了蘇懿一眼。

    “放心吧，劍門再怎麼窮，供門下弟子吃飯的銀子還是有的。”

    “哦，那就成。”

    “趕緊先去洗洗，對了，驍天在屋裏，你等會兒睡覺之前去跟他說會兒話。”

    “啊？”

    雲朵腳步都邁出去了，聽見這話又縮了回來，小臉一皺。

    “他怎麼了，誰欺負他了？”

    誰欺負她弟弟，她非得……

    還沒在心裏唸叨完狠話就被雲慕賞了當頭一個爆慄。

    “別一直想著這些打打殺殺的，沒人欺負他，只是讓你去和他說說話。”

    雲朵委屈地抱著額頭。

    烏溜溜的大眼睛悄悄咪咪瞪了雲慕一眼。

    但是嘴上倒是很誠實：“知道了。”

    把這不讓人省心的小丫頭打發走，雲慕才悠悠地嘆了口氣。

    她想過這兩個孩子會走上不一樣的路，但沒想到會如此大相徑庭。

    不過也許正是因為這樣，這兩個孩子可能才能互相發現不足，互相扶持著走下去。

    有些話，比起她這樣的大人苦口婆心去說，不如讓孩子們自己去解決。

    “嘖嘖。”

    蘇懿撐起膝蓋站了起來。

    “天下父母心啊。”

    雲慕沒理會。

    回到屏風後麵看了一眼，驍靖塵還沒醒。

    她既微妙地鬆了口氣，又覺得有些蹊蹺。

    不過驍靖塵身邊那麼多名醫能人，若真是什麼於身體有大礙的頑疾，想必早就嚴陣以待了。

    也不會拖到如今。

    蘇懿道：“那你就先在這守著吧，我要吃飯去了，要給你帶點兒不？”

    雲慕橫他一眼。

    那意思很分明：你說呢？

    “得，你有什麼忌口？”

    “素菜不吃蘿蔔芹菜，葷菜拒絕一切動物內臟，腦袋以上四肢以下全不吃，姜、蒜不吃，天上飛的不吃，哦對了，現在是晚上，重油重鹽的不要，糕點也不要，還有……”

    “停！”

    蘇懿忍無可忍地打斷了她的長篇大論。

    抽搐著嘴角說：“別說了，當我沒問。”

    “切。”

    蘇懿頂著一腦門黑線離開。

    不久過後。

    雲朵衝進了驍天的房間。

    “聽說你被欺負了，說來聽聽！”

    正在臨帖寫字的驍天被嚇得手一抖，墨汁滴下來，洇溼了一大片。

    但他也不生氣。

    好好地將毛筆放好，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誰說我被欺負了，倒是你，透過了？”

    “你怎麼知道？”

    “你這麼開心，一眼就看得出來。”

    雲朵嘀咕了一句：“有這麼明顯嗎？”

    驍天暗暗笑了笑。

    給她拿來了水果和糕點等小零食：“這麼晚來找我做什麼？”

    雲朵琢磨了一路。

    也沒琢磨出有什麼話題是必須要現在當面說的，最後懶得想了，乾脆一拍腦門，將自己來之前雲慕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娘讓我來找你聊聊，但是聊什麼我也不知道，要不你想想？”

    驍天愣了一下。

    他比雲朵要敏感很多，腦子也好用些。

    立刻就明白了孃的用意。

    娘是擔心他。

    雖然選擇了想要走的路，但未來太長，他不像雲朵那樣記事起就決定要舞刀弄槍。

    也許在中途不免會遇到很多懷疑自己的時候。

    其實他現在就有些不安。

    不是想要反悔，而是擔心自己完不成目標，達不到自己想要的地方。

    想了想，他問。

    “要是以後你習武遇到了瓶頸，周圍的人都說你天賦不好，勸你放棄這條路。或者說你就算習武一輩子，也達不到別人幾年的高度，你怎麼辦？”

    雲朵在原地站了幾秒才理清楚驍天這句話的意思。

    她當即無所謂道：“誰敢這麼說，那我肯定要先打他一頓啊！要是打不過，就使陰招，娘還教了我挺多的。而且就算天賦不行又怎麼樣，我喜歡啊，娘說過，心，心什麼屋……”

    “心無旁騖。”

    “對！”

    雲朵讚賞地看著他說。

    “心無旁騖地練他十幾二十年，總會有點成就的，天賦不夠，時間來湊。再說了，咱們娘那麼聰明，怎麼可能會沒天賦。”

    雖然聰明跟武學天賦八竿子扯不到一起。

    但驍天還是將她這番話聽進去了。

    此後很多年。

    小小少年一步一步走到了頂峰，那年天山上的小屋裏，比自己還小那麼一時半刻的小姑娘說的話，依舊被他銘記在心。

    豆子大的燈火靜靜浮在蒼山流雲之上，像是一顆永不墜落的寒星。

    雲慕迷迷糊糊間下巴擦過手掌，差點兒直接磕在堅硬的案上。

    千鈞一髮之際，被一隻手穩穩地接住了。

    雲慕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過來。

    下巴被人捏在手裏，視線被迫上移，對上了驍靖塵清醒又冷靜的黑眸。

    “你的補償，本侯收到了。”

    她狠狠眨了下眼睛，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後，連忙一個後仰，脫離了他的鉗制。

    “你什麼時候醒的？”

    “半個時辰前。”

    “那你怎麼不叫醒我？”

    驍靖塵收回去的手撐住了自己的下巴，他的眉眼在燭火下顯出了幾分倦怠和平時沒有的柔和。

    “當然是看你睡得太香了，不忍心。”

    雲慕翻了個白眼。

    “侯爺，你覺得正常人這個姿勢睡覺會睡得很香嗎？”

    她動了動痠疼的肩膀，這才發現那絨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她身上，上面似乎還帶著完全不屬於她的炙熱體溫。

    驍靖塵難得沒有跟她嗆。

    像是有些珍惜這份靜謐的夜色一般，連說話的聲音都輕柔了下來。

    “阿慕，你收到你那個手下的訊息了嗎？”

    “手下？不是，誰讓你這麼叫的？”

    他冷冽的長眉往上提了提：“雲洲能這麼叫，本侯為什麼不能？”

    “他是我哥，你……”

    “我是什麼？”

    雲慕一時啞然。

    好像怎麼說都不太對。

    乾脆轉移了話題。

    “你說的是源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