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對蘇懿的瞭解，他們現在傷勢如何？”

    驍靖塵看她一眼，沉默一瞬道：“一半以上重傷。”

    敵人太多了。

    哪怕驍靖塵暴露後吸引了很多敵人的注意力，但大部隊依舊按照之前的圍攻路線朝著蘇懿他們前去。

    如果加上這毒霧的影響，就算還有人存活下來，重傷的機率也很大。

    雲慕聽了，當機立斷道：“我們回去，我的毒我知道，如果真的是那種情況受到了毒霧的影響，肯定走不了這麼遠。”

    驍靖塵深深看她一眼。

    “你要是不相信，我……”

    “本侯信你。”

    驍靖塵截口打斷她的話。

    雲慕愣了一下。

    總覺得這句話裡似乎還有些別的意思。

    二人沿路折返回去。

    在青石附近仔細找了一圈。

    忽然。

    驍靖塵踩了踩一棵樹下的枯葉。

    他對雲慕做了個退後的手勢。

    然後猝不及防的，用刀挑起了地面上的一層枯葉。

    一柄閃著寒光的劍朝著他迎面刺來。

    驍靖塵早有準備，輕鬆一架。

    輕喝道：“上來！”

    持劍之人竟然被他一刀從底下給挑了出來。

    那人格外眼熟，雲慕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驍西。”

    驍西似乎只是盡力維持著一線清明，被雲慕這一聲給喊得怔了怔。

    隨後纔看清楚自己眼前的人是誰。

    “侯爺……”

    驍靖塵接住他，低聲道：“本侯來了，沒事。”

    他的話像是有某種魔力。

    頃刻間就能讓人忍不住心安。

    驍西全身的力量驟然軟下去，暈過去之前還指了指自己方纔蹦出來的那個小小的洞口。

    雲慕連忙上前給驍西診斷。

    “還好，體力透支，都是外傷。吃了解毒藥就沒事了。”

    她給驍西餵了解藥。

    然後開始給他處理傷口，事急從權，處理的手法格外粗暴。

    包紮到一半，他竟然迷迷糊糊地又醒了過來。

    看得雲慕歎爲觀止。

    就算是毒霧的效果被解毒藥中和，他這全身力氣透支的症狀可不是隨便一顆藥就能緩過來的。

    少年看著她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來。

    但云慕卻看懂了他要說什麼。

    一邊包紮一邊說：“不是做夢，也不是迴光返照。驍靖塵沒事，你也會沒事，至於其他人……”

    他看向那個洞口。

    驍靖塵已經搬完最後一趟。

    那樹洞底下竟然有個比較深的洞口，蘇懿等人都藏在裡面，無一例外都是暈過去的狀態。

    還活著的人……不足十個。

    雲慕暗暗嘆了口氣，說：“放心吧，只要還有一口氣的，我都能救回來。”

    大概是看到了驍靖塵的身影，也可能是雲慕這句話說得格外斬釘截鐵，讓人忍不住跟著信服。

    驍西總算是肯安心地閉上眼睛，徹底暈死過去了。

    雲慕替還活著的人都診了脈。

    他們躲在了地底下，受毒霧影響倒是沒有那麼深。

    否則憑其中幾個身上的重傷，恐怕來不及等到她來。

    但現在好歹都抱住了一條命。

    剛剛將解藥分完。

    天邊忽然劃過一抹亮光。

    雲慕起初以為那是終於到來的晨曦。

    可緊接著才發現那是火光。

    是山下連成一片的火把。

    整肅而森然。

    晨曦久久未至，可人力亦能破曉。

    那是靖北軍。

    雲慕忍不住回頭去看驍靖塵。

    就看見他靠在青石上，漆黑的瞳孔裡映著片片火光，格外亮，卻又格外悲涼。

    她忽然覺得驍靖塵這一刻看的似乎不是靖北軍，或者說，不是擋下的靖北軍，而是某個更為久遠時刻，她不曾知曉的過往中的人，或事。

    僅僅一瞬。

    他就恢復了平常。

    目光微微一歪，將雲慕裝進了眼睛裏。

    “你來這做什麼？”

    “什麼？”

    驍靖塵沒有重複，他知道雲慕聽見了。

    雲慕也知道他想問的是什麼。

    但是一路從望春客棧追過來，她走得堪稱義無反顧。

    現在非要找個理由出來。

    她卻有些茫然。

    是啊。

    這一路的危險不必多言，幾乎是必死之局。

    若不是好幾次堪稱運氣好，估計她現在已經在陰間排隊等待來生了。

    若說大義，她真的有那麼大公無私，爲了所謂的邊疆穩定拿命去拼嗎？

    雲慕自己理不清楚，乾脆木然地看著驍靖塵。

    驍靖塵忽然勾了勾嘴角。

    “你不知道？”

    “誰說的，只是恰好到了這附近。我嘛，還算多管閒事，遇到事情總歸得管一管，早知道這麼危險，我就不來了。”

    驍靖塵便一句話也不說地看著她，那意思：我看你編。

    忽然，他對雲慕招招手。

    “又幹嘛？”

    “有話想和你說，你來。”

    “我聽得到。”

    “你確定要讓本侯在這大聲說，萬一草叢裏還藏了不少雖然沒力氣動彈，但意識還清醒的人呢。”

    雲慕：“……”

    說得好像他要爆料自己的虧心事似的。

    雖然如此。

    不過看在驍靖塵那副站都站不太穩的樣子，她也只好暫時按捺下心裏的不滿，起身走了過去。

    “你說……喂！”

    她方一靠近。

    驍靖塵整個人忽然晃了晃，拿她當人形扶手一樣靠了上來。

    他將下巴落在了雲慕的肩膀上，炙熱滾燙的呼吸吐出她的脖頸間，激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本侯來給你理由吧，因為你在乎我，不想讓我死。”

    雲慕一愣。

    還沒來得及反駁，就感覺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忽然喪失了全部的力氣一般，整個人的重量都落到了她身上。

    她下意識扶了一把。

    這一扶，感覺自己像抓了塊炭。

    這人彷彿下一秒就要整個燒起來一樣。

    雲慕嚇了一跳。

    連忙去抓他的手腕，忍著滾燙的炙熱迅速給他切了脈象。

    脈象混亂至極。

    外傷、沒來得及痊癒的內傷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人對穿捅成個窟窿。

    可這並不是最嚴重的。

    他身體裡還有一種毒傷，險惡至極，而且應該已經在體內盤踞了有一段日子。

    原本這毒傷被他用內力強行壓制了，結果今夜又是力竭，又是毒霧，頃刻間將積壓了數日的毒傷全數引發，是真正的命懸一線。

    雲慕的手狠狠抖了一下。

    心裏頭一次生出一分說不出的恐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