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援軍來得再快，也不應該是現在。

    驍靖塵天生不是那種凡事都往好處想的人，對他來說，反常之事往往預示著失控，而失控的滋味和後果。

    他在臨安那四年，已經嘗得足夠多了。

    驍靖塵越往樹影深處去，呼吸和氣息就越平緩，到最後幾乎已經到了古井無波的狀態。

    往樹邊一站，就算不刻意隱藏，也很難有。，那麼久，，，，，人發現。

    果然和他預想的一樣，本該圍上來的敵人們不知為何都撤了回去。

    遠處的林子裡動靜頗大，似乎都暫時退到了那。

    驍靖塵眼瞼微垂，一個閃身消失在了原地。

    “簌簌——”

    落葉被踩成碎片的聲音在寂靜處格外明顯。

    人影頓時身子一僵，在原處站了片刻。

    未聽到什麼動靜才鬆了口氣。

    結果這口氣還沒徹底下去，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將此人帶到了樹梢之上。

    “姑娘膽子當真很大。”

    雲慕就要出手的銀針一滯。

    她皺起眉。

    心說這還沒完了。

    “公子是跟蹤狂嗎？跟了我這麼一路，到底想要做什麼，麻煩直說，不要再拐彎抹角了。”

    趙允羲的聲音微沉：“姑娘這般聰明，想必也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份，還敢這麼和我說話，不覺得自己有些放肆嗎？”

    “呵。”

    雲慕冷笑一聲，心說別說七皇子了，就算在皇上面前，她也敢這麼說話。

    “殿下是吧，怎麼，要砍我的頭？”

    “不知好歹，你知道這片林子裡到處都是人嗎？”

    “我要是不知道我來這幹什麼，好玩嗎？”

    趙允羲：“……”

    他心有千竅，和京城裏那些一句話藏萬千機鋒的狐狸們打慣了交道。

    還是第一次遇到這般說話不客氣的，還是個過分美貌的姑娘。

    他愣神瞬間。

    雲慕已經掙脫了趙允羲，輕巧地跳到了地上。

    那動靜雖然不大，但落在趙允羲耳朵裡卻彷彿一根針紮了下耳膜一般。

    他皺起眉。

    這女人當真是不知死活！

    他跟著跳下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當真想死嗎？”

    雲慕側過臉。

    眼睛在漆黑的林子裡借了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點光亮，瞳孔深處清亮而澄澈，閃爍著星辰一般的光澤。

    趙允羲一愣。

    雲慕問：“殿下知道這些人圍困的是誰嗎？”

    他神色不變：“誰？”

    “驍雲侯。”

    趙允羲一挑眉，避重就輕地問：“你是來救他的，你跟驍雲侯什麼關係？”

    雲慕甩開他的手，漂亮的眼睛就涼了下去。

    “殿下知道這件事後，第一想問的就是這個嗎？我還以為驍雲侯在朝堂之上有更重的分量呢。還是說，殿下雖然不是和這些人一夥的，但其實早就知道了這一幕？”

    她退開兩步道：“殿下，我是不知道你們朝堂的勾心鬥角，但要是驍雲侯從當年北疆殘酷的戰場上活下來，現在卻要死於自己人的互相傾軋，我會覺得大雲朝，太過可悲了。不需要七殿下幫忙，我知道該怎麼做。”

    說完，她再不跟趙允羲廢話。

    繼續往樹林深處而去。

    這群圍山之人雖然穿的都是山匪的平民衣裳，一個個在這早秋時節袒胸露腹，看上去格外彪悍。

    但云慕也不是傻子。

    這群人令行禁止，吃一鍋飯，飲水都在同一時刻。

    她還是跟在那姓騰的禁軍統領身後來到這附近的，自然猜到了他們的真實身份：多半是哪位大人物養的私兵還拉了過來。

    雲慕小心地撒了毒粉，藉着黎明前夕的豐沛水汽，毒物融進了水汽中，形成了毒霧。

    爲了避免傷到山中存活的人，她特意選了藥效不那麼猛烈的毒。

    只會暫時讓人四肢痠軟，雖然症狀不重，但突然多人出現同樣的症狀，肯定會引發混亂。

    雲慕趁著這個機會，找到了封鎖線的漏洞，悄然從山下摸了上來。

    一路上看到了好幾句暗衛的屍體。

    她心裏一路的猜想成了真。

    一時間也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滋味，只是她不能讓驍靖塵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裏。

    雲慕的身影消失在了樹影深處。

    趙允羲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

    站了片刻，他轉身欲走。

    這麼一動，身上忽然落下個東西來。

    趙允羲撿起來一看，似乎是一枚藥，辨不清成分的東西他自然不會入口。

    只是看了幾眼，隨後收進了袖子裡，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雲慕還沒走出林子。

    就聽見身後有了不一樣的動靜。

    她心裏一緊。

    知道這種私兵都配備有專門的軍醫，她下的毒只是爲了暫時延緩他們的腳步，現在恐怕是已經被破解了。

    雲慕原本的計劃是趁著這段時間先上山找到驍靖塵，提前給他們備一份解藥。

    但是被那莫名其妙的七皇子給拖住了腳步，導致慢了一步。

    現在山下攻勢已經重新聚集而來，而她還不知道驍靖塵等人在哪。

    雲慕停住腳步。

    不行，來不及先找到他們了。

    山下人數眾多，就算驍靖塵還沒死，萬一他或者他身邊的人受了重傷。

    面對這次反撲，定然撐不住。

    她得冒一點險才行。

    雲慕腳步一轉。

    竟然是往山下的方向而去。

    她上山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小山包上有一條小溪流。

    馬上要天亮了，霧氣漸濃。

    若要下毒，就必須選在水汽最豐沛的地方，霧氣才能更快地彌散出去。

    但經過了第一次的下毒，現在水源邊定然會有不少人看守。

    不過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這山是真小。

    雲慕方向感本就極強，很快就找到了水源的方位。

    在距離小溪還有數米的時候謹慎地停了下來。

    仔細觀察了片刻。

    果然，有些地方的陰影十分不自然。

    風吹的時候也一動不動。

    雲慕靈活的指尖在腰間一挑，挑出一支小小的“竹笛”來。

    她在“竹笛”另一頭輕輕一抹。

    隨後將“竹笛”湊到嘴邊，輕輕一吹。

    卻沒有出聲，而是有一股細細的白煙從另一頭嫋嫋娜娜地飄了出來。

    順著山風往前飄去。

    雲慕低頭在袖子上一咬，不知從哪叼出一枚藥丸，囫圇吞進了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