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慕行動力極強，很快就佈置好了出發的一應事宜。

    周全細緻得讓白衡懷疑這是不是主子蓄謀已久的。

    明明之前一點風聲也沒有的。

    而且最不能接受的是：這次主子出關竟然不帶他了。

    但源影給出的理由又讓他無法反駁。

    關外一帶他了解確實不多，若只能帶上一人，源影的確要好用些。

    不過知道歸知道，但心裏還是擔心。

    越想越急，短短几日，嘴角上都生出了兩個火泡。

    而這個時候，家裏來了位客人。

    白衡聯絡完鵲醫門在靖北城的暗樁過後，一回來就在門口遇見一個熟人。

    “蘇公子？”

    他走過去行了一禮：“你找主子？”

    蘇懿今日穿了身絳紫色長衫，早秋寒涼的季節裏手裡還抓了把摺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揮著。

    別有一種格外騷包的風度翩翩。

    看得白衡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咳。”

    蘇懿清了清嗓子，一點下巴：“對，我來找你家主子，她在家嗎？”

    “在啊。”

    白衡推開了大門說：“蘇公子，咱們這沒那麼多講究，你是主子的朋友，想進去直接進去就是了，沒人攔你。”

    “咳咳，我剛到。”

    蘇懿跟在白衡身後。

    臉不紅氣不喘地撒了個謊。

    他其實早來了。

    但臨到門口的時候忽然有些膽怯。

    雲慕這個人，蘇懿瞭解甚少。

    當年她在侯府裡存在感很低。

    而且那段時間正是靖北軍和北蠻人的戰事正酣的時候。

    蘇懿一門心思都幫著驍靖塵思考著前線的事，在得知那件醜聞後也真心實意地憤慨過。

    他心想：驍雲侯在戰場出生入死，護佑大雲太平。

    那個時候驍靖塵好幾次陷入敵軍重圍，險些沒能活下來。

    好容易打了勝仗回家，卻聽說了這回事。

    別說驍靖塵了，當時他也氣得不行。

    雲慕後來在侯府的遭遇他也聽說過，當時並未往心裏去。

    但時隔多年以後。

    雖然當年的真相依舊在迷霧裏，但蘇懿覺得，雲慕不會是那種人。

    於是心裏便自然而然多了一絲歉疚。

    上次驟然得知真相的時候光顧著震驚了，沒考慮到這一層。

    但現在想起來了。

    竟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以平常心面對雲慕了。

    “到了。”

    “啊？啊，嗯。”

    蘇懿抬頭，卻沒看見人：“哪呢？”

    白衡往屋子裏掃了一眼，解釋道：“可能是昨日準備衣裳的時候太晚，在睡午覺。要不屬下替您去叫一聲？”

    “不用了。”

    蘇懿莫名鬆了口氣：“我也不急，對了，準備衣裳，是有客人要來嗎？”

    白衡想了想。

    主子說過，臨走的時候會去向蘇公子告別，應該是沒想瞞著。

    於是道：“不是，是給主子自己準備的，主子月底就要出關去了。”

    “哦……什麼？！”

    蘇懿原本想做下來，聽了這話，嚇得差點兒直接從凳子上摔下去。

    “去哪？”

    “主子說會先去天山拜訪一趟，然後送柚子出關。啊，不過還請蘇公子暫時對其他人保密。”

    “不是，可，可為什麼？”

    “唉。”

    白衡嘆了口氣。

    他小聲說：“屬下也不清楚，是突然決定的。您先稍等，我去給您倒茶。”

    蘇懿愣在原地，沒反應。

    滿心都是一句話：完了，驍靖塵這不得發瘋？

    可是雲慕根本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離開啊。

    不對不對。

    不管原因是什麼，如果這件事是真的，他該不該告訴驍靖塵？

    說了，不定驍靖塵又要發什麼瘋。

    眼看公主就要進城，不管公主和七皇子抱著什麼目的，他們都是代表朝廷。

    驍靖塵這個時候不冷靜就是把自己的軟肋暴露出來，這對他，對雲慕都不是好事。

    可若是不說。

    他又實在過不去驍靖塵那關。

    而且以驍雲後對靖北城的掌控力，很快就能知道這個訊息。

    蘇懿無語地看著灰濛濛的天空。

    覺得自己上輩子肯定是欠了這兩人的。

    今生纔會在這受這種氣。

    不知道思考了多久。

    “你在這幹什麼，面壁呢？”

    熟悉的聲音鑽進耳朵裡，蘇懿一抬頭，又是一陣驚嚇。

    一個女人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

    她的五官是蘇懿生平僅見的精緻美豔，眼睛生得很有特色，弧度優美流暢，到眼尾處輕輕往外翹了翹，少女似的睫毛覆蓋下來，瞳孔黑白分明，襯著左眼眼角處那枚小小的痣。

    仔細看著一個人的時候，便有一種天真又無辜的氣質。

    可再多看一眼，又覺得那小痣彷彿收進了瀲灩流光，輕易便讓人移不開眼睛。

    可能是剛睡醒，頭髮有些亂，隨意用一根木簪子別在腦後，但還有那麼一兩綹不甘心地落了下來。

    掃過因為久不見陽光而分外蒼白的臉頰，黑白的界限清晰又幹淨，像是一副無聲處令人驚心動魄的水墨畫。

    蘇懿張大嘴巴：“你，姑……姑娘是誰？”

    “啊？”

    女子挑了挑烏木一般的長眉。

    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起來了。

    “哦，你可能對我這樣子沒什麼印象，這是我本來的樣子，之前不給你看了嗎？我戴了面具。”

    “雲，雲慕？”

    “對。”

    雲慕給自己倒了杯茶，甩了甩垂到下巴的頭髮，不見外地說：“你怎麼不喝，白衡這摳摳搜搜的可是難得用這麼好的茶葉，平時給我泡的都是路邊五文錢一大塊的那種。”

    蘇懿：“……”

    那是因為你根本不喝，只是用來暖手好嗎？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太敢看雲慕。

    說來也奇怪。

    當年他肯定是在侯府裡見過雲慕的。

    但如今已然沒有什麼印象了，只依稀記得雲家小姐樣貌不錯。

    卻沒想到竟然這般不錯。

    以他風流的性子，見著這般樣貌的人，怎麼也得記上一輩子纔對。

    雲慕之前的面具樣貌也極好。

    但不知為何，她現在一露出真容，蘇懿便覺得她合該生成這個樣子，渾然天成的驚豔。

    “幹什麼？”

    雲慕磕著瓜子，見蘇懿這副呆愣的樣子。

    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不好意思，睡相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