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帝看了朱祁鈺一眼，嘆了口氣。

    他也沒想到自己這個兒子有機會觸及皇位，皇位是他留給朱祁鎮的。

    但是從眼前的大明來看，他守住了江山。

    後世大多歷史並不認可朱祁鈺的皇帝身份，將他歸於平庸軟弱之輩。

    若無于謙等人的輔佐，朱祁鈺什麼都不是。

    但在季博昶看來不是這樣的，朱祁鈺在郕王時期心地善良，重視情義。

    起碼他在快死的時候還在想著大明以後該怎麼辦，而不是像朱祁鎮一樣只顧著自己的生死。只憑這點來看，季博昶覺得他是位好皇帝。

    禮遇下士，用人不疑，光是重用於謙一點，包括善待臣民。

    他的一生中不僅有立儲和阻止朱祁鎮復辟，更多的光芒蒙塵了。

    朱祁鎮是篤定了解他的性格，而朱祁鈺不想朱祁鎮復辟，無非是怕他重蹈覆轍。

    大明是在他的手裏被挽救回來的，他不想親眼看著朱祁鎮再毀掉。

    在他眼裏，他比朱祁鎮更適合做皇帝。

    只可惜朱祁鈺的身體太差了，也許和過分操勞國務有關，生育能力也幾乎喪失了。

    導致他到最後都沒留下個子嗣。

    這才讓朱祁鎮復辟順利。

    宣德帝看了眼季博昶，“仙師，您覺得祁鈺如何？”

    他心裏已經有了評斷，但還想聽聽仙師怎麼說。

    季博昶皺了皺眉，“你心裏已有答案，于謙等人在北京保衛戰中功不可沒沒錯，但是光是這些人掀不起什麼風浪，所以朱祁鈺並不像後世說的那樣庸庸碌碌。”

    一席話結束，宣德帝笑了笑，他走到朱祁鈺的面前，竟有些慚愧。

    “父皇該給你多一些的關注的，可惜祁鎮是長子。為父看錯了人。”

    他相信朱祁鈺的本性善良，若加以培養，肯定會成為一名品學兼優的好孩子。

    只是宣德帝太早逝世了，別說朱祁鈺，就連朱祁鎮他也沒來得及教導。

    臨終時他將所有的囑咐都託給了三楊和張太后，沒想到掌權的是孫氏和王振。

    朱祁鈺紅著眼眶，激動的不斷咳嗽。

    “回去之後趕緊把孫氏廢了吧，趁靜慈法師還活著，別做些讓自己以後追悔莫及的事情。”

    季博昶拍了拍宣德帝的肩膀，壓低聲音道。

    “父皇，你不怪我嗎？”

    朱祁鈺一滴淚劃過臉龐。

    他被于謙孫太后逼上皇位時沒有過害怕，被也先攻進京師時也沒有害怕，百官威脅他立太子，自己的兒子早夭時，他都沒害怕過，包括朱祁鎮奪門時。

    他一直都在被推著走，但是他心裏對朱瞻基是愧疚的。

    他搶了大哥的位置，還不想還。

    這一刻，他終於釋然了。

    “你做的很好，救大明於水火，你是我大明的英雄。”

    宣德帝拍了拍他的頭，笑了笑。

    這番慈愛是這次在正統和天順時空對朱祁鎮不曾有過的。

    朱祁鈺驀然嚎啕大哭。

    他幼時渴望的父愛，在此刻圓滿了。

    他最渴望的關注和認可，也在此刻得到了。

    宣德帝長舒一口氣，“仙師，我們可以離開了吧？”

    雖然他也想在此地多做停留，但是一想到他的課堂筆記還沒完成，就心裏發慌。

    再不回去別的同學都要趕超他了！

    季博昶阻止道：“不急。”

    隨後他將一張紙遞給朱祁鈺，“上面是藥方子，你旁邊的小宦官肯定知道怎麼抓藥，派他抓藥煎藥，保證你三個月後痊癒。”

    朱祁鈺見父皇對眼前的人畢恭畢敬，他也不由崇敬道：“多謝仙師！”

    他剛要借過，季博昶就拿了回去。

    “不過這個藥方是有條件的。”

    “條件？”

    朱祁鈺本以為自己這個將死之人沒什麼利用價值，如今還有能重生的機會。

    “奪門之變已經被平，你立朱見深為太子，我就將這保命的解藥交給你。”

    季博昶拿著藥方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深知朱祁鈺若能活著，肯定是不會讓朱見深當太子的。

    不然也不會在垂死時還與群臣力爭立儲一事。

    朱祁鈺將信將疑，且不說這人太過於神通廣大了一些，竟然連他的病情都能猜出。

    大明御醫束手無策的事情他有把握。

    其次他說奪門已被平息，是何人平息的？朱祁鎮被他欺壓了那麼久，會爆發多大的情緒他也是知道的。

    肯定沒那麼容易被平息。

    朱祁鈺看了看宣德帝，甚至要懷疑這個父皇也是誰假扮的。

    怪不得對他那麼慈愛。

    季博昶之所以那麼懂他的病，是因為他也得過。

    歷史上說景泰帝死的時候大量吐血，但是御醫一直以為是他肺方面的問題。

    所以完全是醫治錯了地方。

    依季博昶的診斷，景泰帝死於胃潰瘍。

    胃潰瘍不算什麼大病，但是急性的胃潰瘍長久得不到醫治，就會引發胃穿孔。

    景泰帝胃穿孔後內臟大量出血。

    正常人就算是失血過多也會死，更何況一個身體素質本來就不是很好的朱祁鈺。

    “若你不信，可以去派興安老太監打聽，西暖閣任你進出，你活著，就還是皇帝。”

    季博昶挑眉盯著猶豫許久的朱祁鈺。

    興安老太監是他的心腹，朱祁鈺肯定是相信的。

    此番話後，他苦笑了一下：“事到如今，朕更願意相信仙師的話。”

    朱祁鎮一旦復辟，他面臨的就是幽禁至死，被病痛折磨死。

    這麼一看他還是更願意相信好的一面。

    “朕答應你立朱見深為太子，但是……”

    朱祁鈺原先對朱祁鎮的所作所為太過分，擔心他會報復再次復辟。

    “我知道你的疑心，朱祁鎮已經被打服了，若以後他再欺負你，你來找我。”

    季博昶順手將一個鈴鐺遞給他：“今日我收你為徒，日後鈴鐺響起時，便是我授課之時。”

    聞言，朱祁鈺大喜。

    他不但能活著還能接著做皇帝，甚至得仙師垂愛收為徒弟。

    朱瞻基甚是不理解季博昶的行為。

    難道仙師也覺得朱祁鈺是該做皇帝的料？

    不然為什麼不收朱祁鎮為徒弟？

    “謝仙師大恩！”

    朱祁鈺笑著收下鈴鐺。

    “您放心，朕定會立見深為儲君。”

    “那你如何處置朱祁鎮？”

    季博昶饒有興致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