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兼聽則明,偏信則闇
姚廣孝素來擅飲,平日裏拿大盞喝酒也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他自詡是喝遍了天下美酒佳釀,所以自然也是不帶怕的。
眼見他手中捧起酒盞,而後一仰頭,這一盞酒水就直接灌進了肚子,其實在喝到第一口的時候,姚廣孝就已經意識到了情況似乎有些不妙。
但是先前大話都已經放出去了,這不喝又不成。
於是就這樣咕隆隆灌下去了半盞。
季博昶見此,趕忙將他攔了下來。
“好了好了,老和尚,這酒可不是這麼喝的,我倒真怕你這一盞酒喝完,去見佛祖了,要是真是這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見季博昶替自己解圍,姚廣孝又不傻,他趕忙放下了自己手中酒盞。
“仙師,此酒可有名字?”
“二鍋頭。”
“二鍋頭?這名字倒也真是別緻。”
“這酒怎麼樣啊?”
聽到季博昶的問話,姚廣孝並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朱棣。
朱棣則是不由笑了笑。
“你看朕做什麼,你不是此中行家嗎?你覺得怎麼樣,如實告訴仙師不就是了!”
“此酒清澈如水,但其酒力卻遠遠勝過宮中窖藏。想來真不是人間俗物,我先前那般驢飲,倒也真是糟蹋這美酒了!”
“不至於,酒終究是給人喝的,你們若是喜歡,我這裏還有一瓶,也一併給你們吧。”
說完,他又從懷中掏出了一瓶交給了朱棣。
朱棣雙手接過。
而後轉身交給內侍。
“將此酒,交給內務府好生保管,朕要在生辰之日,宴請群臣時再喝!”
“是!”
“仙師,這酒清澈如水,就連裝它的瓶子,也如此華麗,還不知道這是什麼寶石造就的啊?”
“算不上是什麼寶石,就只是普通的玻璃而已。”
“玻璃?玻璃我也曾見過,從前暹羅外邦進貢之物,就有玻璃,但是我卻從未見過如此清澈透明的。那外邦使臣曾說過,這玻璃的透明度越好,其價值就越高,甚至有一兩白玻璃,換十兩黃金的說法。”
“這白玻璃放在現在,或許還真的能換,不過都給你了,隨你怎麼處置吧。對了,我們也該說說正事了,你們之前想請我,該不會只是想請我來這裏喝酒吧?”
聽到這話,朱棣眉頭微垂,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仙師,此事本不應該麻煩你纔是,可……”
季博昶嘆了口氣。
“好了,不必如此扭扭捏捏,只要對大明有利,能幫我還是會幫你一把的,所以你先說說看,到底是什麼事情吧。”
“仙師,那我就直說了,現如今我雖然已經有了父皇的授意,但天下的人,卻並不知道這一點,他們難免會認為我地位不正,所以想要堵住悠悠之口,這自是一樁難事,若依我之見,對於那些忤逆之徒,別有用心之輩,不如干脆殺了,一了百了,仙師您看呢?”
季博昶瞬間緊張了起來。
這朱老四怎麼只是表面有變化,但骨子裏還是那般兇橫呢?
“你沒誅方孝孺的十族吧?”
“嗯?仙師,您怎麼也知道此事?您還真是料事如神啊!”
“呵呵,你小子,還真有你的,你還真得殺了方孝孺全家?”
“沒有,沒有,姚和尚告訴我說殺不得,殺了他的話,會有失民心。”
季博昶點了點頭。
“這姚和尚還是有些真知灼見的,為君者兼聽則明,偏信則闇,你還是當廣開言路,不可一意孤行,明白嗎?”
“仙師教訓的是!”
“好了,此事倒也不難,到時候我將你父親帶過來,讓他當著文武群臣的麵,承認你的合法性就是了。不過這都是小事情,你有沒有想過你即位之後該怎麼辦?”
“即位之後?”
“對,大明四面可有不少虎狼之師,若是應對不妥,恐怕你這皇帝也做不安穩啊!”
“哼,這又何難?我朱棣也會些個弓馬騎射,等來日,我就將國都遷往北平,到時候天子守國門,我要將這些宵小之徒,盡數剷除!”
“哈哈哈哈,好志向!對了,你朝中官員,以及各個藩王處境可有變化?”
朱棣搖了搖頭。
“我不知仙師,您這話的意思是?”
季博昶一聽到這裏,就察覺到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自己已經給朱元璋指出了這些藩王存世的弊端,他們一兩代人似乎還不足為患,可一旦時間長了,這些藩王開枝散葉後,他們瞬間就會變成蛀蟲,而後將這個大明蠶食一空。
朱元璋知道其中利弊,按照他的性子來說,不可能沒有采取措施,那麼其中一定是有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朱老四,你還記得你爹下達過什麼關於藩王就藩的條例沒?”
朱棣仔細地想了想,而後腦海中往事一樁樁浮現,過了許久,他這纔看著季博昶說道。
“仙師,你這麼說,好像確有一事,父皇當年下過令,效仿推恩令,對大明藩王公侯也如此處置,不過父皇走在了這些王公大臣的前面,所以法令根本沒有起到實質性的作用,缺了父皇的督管,允炆即位後,怕鬧得朝中動盪,也絕口不提此事。”
“嘖,我就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一步步削弱藩王權利他不敢,那怎麼敢直接削藩的?”
季博昶對於朱允炆這傢伙做出的事情也是極為無語。
但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他也不能指望朱元璋再去多做什麼,因為朱元璋要是以雷霆手段將此事坐實了,到時候諸侯勢弱,朱棣能不能當上皇帝都是兩說。
這麼一來,歷史的程序就會徹底改變,至於大明的國祚,也會成為一個未知數。
所以自己這件事情,還就只能指望朱棣來做。
他可是有個不錯的好兒子和好孫子。
這政令一經推行,未必不能得到有效的實施,不過具體辦法,還是需要他自己去想了。因為自己雖然有著上帝視角,但論起耍心眼兒,玩手段,以及宮廷鬥爭,自己還真不是這些人的對手,最起碼還要差著十萬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