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他撐著紅菱的手，執意站起身，朝之前發光的方向踉蹌。

    等到兩人趕過去的時候，先到一步的曹懷，已經開始挖掘。地面上是一個五尺深坑，又繼續往下挖十幾分鍾，才終於在地底發現一個鐵盒。

    撬開之後你一看，裡面赫然是十來張靈符、空白的金箔，一塊護心鏡……零零散散堆在一起。

    高軒明拿起一張靈符，上面的神魄之力隱隱流動，正是‘神魄星級尺’。

    “確實是衛海的東西。”

    其他兩人不用多言，自然也明白，各自對視一眼，心中俱是一沉：“連身份銘牌都在這裏，衛海，應該已經遭遇不測。”

    紅菱抬頭，向周圍環顧，忽然目光一頓，看向不遠處的一條河流，河邊是幾間連在一起的房子，一中最破舊的那間茅草屋，門前正掛著一塊簡陋的牌匾，上述四個字：聊齋草堂。

    高軒明隨後也看到，他轉身朝那幾件茅草屋走去。原本破舊的屋子，收拾的尚且乾淨，只是裡面已經空蕩蕩，他伸手推開院子的小門，走進去環顧一圈，沒有絲毫蹤跡。

    紅菱抓著一個周圍的人問：“這裏，是不是就是曲奇先生最先說書的地方？”

    “是啊。”那人毫不猶豫的點頭。

    “那他人呢？”

    “不知道，先生那樣的神仙人物，每次在草堂說書，都能引來人山人海。這次他隨八仙一同出海，尋找仙島，誰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曹懷早已對這樣的胡言亂語不勝其煩，直接將刀劍橫在那人脖子上，他是真的動了殺心。

    豈料，那人見狀，身心靈活一閃，躲開刀鋒，卻又沒有完全脫離刀的範圍，立刻狼嚎：“殺人啦！神殿神官又殺人啦！”

    隨著驚天一嗓子，簡直像是驚醒了整個西陵城的百姓，無數目光朝著這裏看過來：“殺人！神官殺人了！啊啊啊——”

    “快來人！神殿又仗勢欺人。”

    “什麼？這些狗神官！”

    “噓，他們會聽到的！”

    “小點聲罵。”

    “心裏罵就行。”

    兩個稽查使，一個大主教，瞬間被西陵城百姓的沸反盈天聲淹沒。

    曹懷刀刃出鞘：“住嘴！”狼一樣盯著周圍的人，正想殺一儆百。

    被紅菱攔住：“別衝動，我們主要目的是爲了找衛海。”

    曹懷咬牙切齒：“衛海就是被他們的說書先生害死。”

    “還沒有直接證據。”

    “還要什麼證據？除了他，還能有誰？”

    “你有沒有想過，他到底是什麼實力，幾星的神魄之力？憑什麼能夠殺衛海？”

    連續三個問題，終於讓曹懷停下手中動作。他轉頭看向高軒明。

    高軒明沉聲開口：“他叫李憑，沒有神魄之力，或者就算有，也低於一星；原本是大泱國人，因為阻礙殷長勝收取金箔，被髮配為罪役，充入驪山城。五個月前，在異獸攻城的時候，消失不見。一度被判為死亡，大泱國皇帝解除他的罪役身份，允許他恢復爲平民。沒想到，此人非但沒死，反而一路來到西陵城，想必衛海主教，就是在追他的時候，發生意外。”

    紅菱看著周圍越聚越多的人，深吸一口氣，示意高軒明和曹懷：“我們先離開這裏。”

    周圍人密密麻麻的目光，針一樣刺在他們身上。即使知道這些普通人，都不是自己的對手，卻依然覺得慎得慌。

    他們將衛海的物件全部收好，回到之前住的客棧，發現司空閃仍然沒有清醒。

    紅菱提議：“這個叫李憑的人，有些邪性，我們不妨回去先將衛海的事情稟告教皇，之後再做打算。”

    “此人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公然溜出西陵城。沒有查出絲毫有用線索，就算回到神殿，也不好交代。想必他現在也並沒有走出太遠，你們先回去，我繼續追。”高軒明仍然不肯放棄。

    “衛海跟你一樣都是主教，莫名其妙便死在這裏，背後一定另有文章，你一個人去恐有危險，我跟你一起。”曹懷說。

    紅菱思索一番，也值得這樣：“你們兩人行事謹慎些，可以再從其他地方調些人手，我先帶司空閃迴天均塔，將此事上稟告。之後再來與你們配合行動。”

    商量之後，幾人不再耽擱，立刻分頭出發。

    經過一天的長途跋涉，洪霽已經帶著李憑，繼續往大雍國的方向行走百餘里。

    一直到日暮傍晚，李憑仍然沒有醒過來。

    洪霽心裏開始發慌：“師父啊，你還要睡多久？再這樣下去，我有點怕啊。”

    李憑毫無反應，像是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洪霽不敢多耽擱，一直走到夜色深濃，再也看不見路，終於停下來，暫時歇息。

    小狐狸淡定且悠閒，吃飽喝足，就趴在李憑身邊，聚精會神翻開一本金色封面的書，這書洪霽之前好奇也瞧過，彎彎曲曲的鬼畫符，根本認不出是什麼，可小狐狸卻看的津津有味。

    李憑在自己的識海中，在茫茫無際的墨色海濤裡，沒有天地，沒有日月星辰，不辨東西南北，也渾然忘了時光流逝。像是從頭到尾，只有一瞬間，又彷彿已經在這片海洋中，孤獨漂泊了千萬年，他幾乎快要忘了來處，也不知自己到底要去往哪裏，一直渾渾噩噩。

    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漂了多遠，李憑忽然撞上一個東西，懵了片刻之後，李憑伸手，感覺觸碰到一個大大的、軟乎乎的東西，他就圍著這個東西反覆摩挲，忽然手底一空，李憑頭腳顛倒，直接栽了一個跟頭，像是跌入另一個虛空之中。

    這個虛空依然又黑又大，無邊無際。失去重力的李憑，在其中就像一個飄在虛空中的氣泡。

    這又是哪裏？

    時間不存在，空間也不存在，沒有光，沒有力，空曠的虛無。

    正漫無邊際的飄著，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李憑的眼中忽然看見一點光亮，似乎在很遠的地方，有一抹流星劃過濃重的黑暗，盤旋著，忽遠忽近。

    李憑下意識的隨著光，調整自己的視線和身體，彷彿終於找到了上下一樣，他站著朝那道光走去。

    行走的步伐也非常奇怪。感覺像是和平常一樣的邁步，又彷彿縮地成寸，轉瞬間就來到光亮近前。

    李憑的視線終於恢復，他朝前看，光挺好看，仔細辨認，發現居然是彩色的。

    突然間，那光亮折過一個角度，直接衝到他面前，足有半人大，渾身七彩長毛如同流蘇的一隻大鳥，瞪著一雙黑亮的圓眼珠子，停駐在李憑面前。

    這是什麼？太空垃圾？李憑茫然的腦子，這纔開始轉動。

    哦，不對。他的記憶力，如同潮水般陡然恢復。

    這鳥他見過！

    正是幾個月之前。恰逢驪山城被異獸攻擊的時候，那隻在城牆上空吐火球的彩色大鳥。

    李憑當時，拼盡所有神魄之力，冒著一死的風險，硬是寫出了《封神》中的一小段話，將神話中的聖物‘如意乾坤袋’具現出一秒。

    把囂張跋扈的獸王大鳥直接裝走，之後，這如意乾坤袋，雖然也在李憑的識海中，但卻杳如星辰，他自始至終，沒有辦法再動一下。

    李憑豁然一凜：難道我此刻在如意乾坤袋的空間裡？

    他下意識地攤開右手掌心，那裏有兩個半透明的小痣，一個是水晶筆，一個是《八仙過海》小世界。

    他試著將水晶筆具現出來，確定還是跟以前一樣，沒問題，可繼續使用；神魄之力似乎也沒毛病；心裏稍微穩定一點。

    彩色大鳥也已經看到他，如同畫眉一樣的嘹亮嗓音響起：“啊啊！這裏居然有個食物！哈哈哈……”

    李憑：“……”

    大鳥微微側過腦袋，用其中一邊的眼珠子，直直盯著他，歡喜之情，溢於言表：“雖然是個人類，沒有蟲子好吃，但總算有點東西來墊墊肚子，我快無聊死了，吃飽才能不難過。”她聲音清脆，但是節奏生澀，帶著種天真的童稚感，可是說出口的每一句話，讓人聽著又有些毛骨悚然。

    忽然想吃烤小鳥。

    李憑嚥了一下喉嚨，他的理智和神識都已恢復過來。

    這隻鳥的戰鬥力，李憑是親眼目睹。自己在她手底下，估計一個火球落下來，連渣都不剩。

    他微微偏過頭，就見那隻小鳥，已經過了感動時刻，嫩黃的嘴張開，喜滋滋的，就要叨上李憑的脖子。

    “孽畜，你可知錯？”李憑忽然開口。

    彩色小鳥愣了一下：“錯什麼？”

    李憑雙手合在胸前，語氣威嚴：“我乃道祖化身影，你在驪山城上屠殺無辜百姓，犯下重罪，道祖將你關在此處反省，你至今毫無悔過之心嗎？”

    “道祖是誰？”大鳥眼睛一動，問完之後她似乎才反應過來，李憑後半句話的意思，頓時兇起來，雙翅炸毛，喉嚨裡的火球若隱若現，李憑感覺自己眉毛都快被烤焦了。

    她尖銳地仰天長啼：“是你把我抓來的？我沒犯罪！你個混賬！”

    遭了，玩脫了！李憑心中一咯噔，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