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鵰》，不但吸收過西陵城數萬百姓的神魄之力供養，而且，他還曾經吞噬過衛海的神魄之力、吞噬過衛海費盡一身力氣，蘊養出的數個小世界，再加上這一段時間，李憑還讓雲夢樓排出戲來演，觀眾數不勝數，可以說在這個西陵城中，不知道《射鵰》的人幾乎沒有。

    也正是因為如此，李憑才能那麼隨意從裡面將各種武功秘籍具現出來。

    不到萬不得已，他是真的不願意捏碎它。

    但現在一切都容不得他絲毫退縮。

    在《射鵰》小世界強大的供給之下，這個剛纔煙花般炸開的《八仙過海》小世界，被李憑猛然控在掌心，承載著萬餘人的神魄之力，浩浩蕩蕩，各自在其中演化、觀悟，其中產生的巨大能量，讓整個小世界，隨時有被撐爆的危險。

    就在這緊要關頭，李憑看向高樓之上的某處，那裏正坐著一個洪霽，他朝著洪霽，遙遙一點頭，洪霽頓時明白過來，立刻從事先準備好的位置，直接跳到高臺上。就在這一瞬間，李憑自己的神魄之力，同樣投入《八仙過海》小世界中。

    隨著他的進入，龐大的神魄本源，彷彿找到了主心骨，在他的毅力之下，開始調整和修補這個小世界的薄弱之處。

    因為缺了李憑主觀意念的掌控，《八仙過海》小世界，從他右手掌心飄落，一直安靜趴在桌子上的小狐狸，猛然睜開眼睛，張開嘴精準的叼住這個小世界。

    而已經來到高臺之上的洪霽，則直接抱住李憑的身體，將人背在身上，開啟高臺桌子之下的機關，從暗處的樓道離開，小狐狸身姿輕靈、行動敏捷，跟隨他一起逃離此處。

    洪霽用直接用事先準備好的身份銘牌，徑直駕車，出了西陵城，飛速往南而去。

    雲夢樓的房間中，一直坐在此處、雙眼看向緊閉的窗戶的息夫人，聽著外面的動靜，幽然嘆息：“他已經走了嗎？”

    另一邊的月浮羅，豎起耳朵，傾聽片刻之後，點頭：“應該是的。”

    息夫人低下頭，似乎又從那個強龍幫的師孃，變成了遊歷各國的高嶺之花，清遠華貴，遙不可攀。

    洪霽駕著馬車，一直往南，足足行駛近百里，直到馬匹已經力竭，速度終於不得不慢下來。

    李憑的神魄之力，在《八仙過海》小世界中，似乎變成了一大片海洋，晃晃悠悠，浩浩蕩蕩，風平浪靜的時候，和煦內斂；波濤洶涌的時候，壯闊霸道，淺處是碎雪般的浪花，深處有靜謐的臥龍；無數魚群蝦蟹，在其中各自生活。

    大海之上，浮雲朵朵，雲海之間，便是九天宮闕，浮華浪蕊，飄渺蒸騰。

    似乎真的有八位神仙，談笑風生，法力無邊，從海面呼嘯而過，衝向不可知的遠方。

    李憑竭力搜尋，企圖找到神殿四個人的神魄之力所在。

    只隱約感覺到在大海深處，似乎有一隻大螃蟹格外與衆不同，它呆呆愣愣的卡在岩石之間，大鉗子隨著海浪左右搖擺，一副愚蠢樣。而在他的身上，李憑看到一團神魄之力，比別人的明顯要大很多，這應該是四人之一。

    至於其他三個人的蹤跡，李憑一時半會兒還沒找到，他現在是海水，如果那三人在陸地上，或者甚至在天宮，暫時確實沒有力氣去尋找，他今天神魄之力消耗實在太大，只能水一樣癱在這裏，連四處走動都做不到。

    無奈之下，李憑就只能先抓住海底的那隻大螃蟹再說。

    原本卡在岩石縫隙裡的呆螃蟹，只見自己面前的一片海水，先是從兩邊分開，還不等他喘口氣，又猛然壓過來，形成一個精準的漩渦，將他直接從岩石縫隙中拔出，大螃蟹在漩渦中轉成大風車，不知撞過海里多少塊岩石，身上的殼一塊塊碎裂，威武的大鉗子也掉的七零八落，在漩渦經過一處礁石的時候，大螃蟹用僅剩的一點力氣，摳住礁石縫隙，總算從漩渦裡脫身。

    憤怒的海浪一次次沖刷礁石，發出巨大的聲響，將螃蟹嚇的瑟瑟發抖。

    李憑的神魄之力終於用到極致，再也撐不住整個小世界。整個東海海水忽然之間寧靜下來，像是成了畫上的一筆水墨痕跡。李憑的神識立刻抽身而出，回到自己的身體中，《八仙過海》小世界極速旋轉，裡面近萬人的神魄之力，陡然散開，回到各自的識海中。

    那些坐在高臺之下的觀眾，彷彿只是眨眼之間，發了一下呆的功夫，就已經重新恢復過來。

    眾人先是有些茫然，接著回憶起這個精彩的故事，又似乎就在剛剛，親眼目睹這個故事中的某一角，宛如身臨其境。

    有人感嘆：“我好像真的看見了蟠桃，只是太高了……”

    “我看到了八仙。”

    “對，我也是，我感覺自己就是何仙姑手裏的那朵花。”

    眾人議論紛紛之際，神殿的曹懷、紅菱、以及高軒明都先後清醒過來。

    紅菱看向高軒明，眼眸中滿是震驚、茫然：“高主教，你有沒有覺得……”她甚至不知道，如何準確的形容。

    高軒明的喉結上下滑動，眼神微微變幻：“好像真的有八仙過海……”就在剛剛，高軒明一直覺得自己是長在蟠桃園裏的一棵樹，千年開花，千年結果，悠悠歲月疏忽而過，然後果實被人摘下享用，自己依然只能站在原處，一動不動。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的異樣，再不約而同的，同時看向高臺之上，而原本站在那裏說書的人，卻早已不見蹤影。

    高軒明愕然：“人呢？”

    人群忽然有人開口：“我剛纔在海邊看到八仙過海！”

    “我也是！我看到曲奇先生跟他們一起渡海而去。”

    “曲奇先生一定是上天當神仙了！”

    “我覺得，他是和八仙一起去海上仙山遊玩。”

    “我說先生明明是應王母娘娘之邀請，參加蟠桃盛會！”

    “那先生能把蟠桃帶來嗎？”

    “我倒希望先生能帶我一起去天上看看——”

    “想得美！要帶也是帶我。”

    “憑什麼？你這麼醜！”

    “你全家都醜！”

    有月浮羅和強龍幫的人在暗中煽風點火，很快，話題便偏離十萬八千里。眾人越吵。越是熱鬧，各種猜測，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不但越說越離譜，而且越來越有更多的人相信，剛纔說書的曲奇先生是真的隨仙而去。

    只因剛纔眾人眼前看到的景象，實在太過震撼。真實到就算高軒明自己，都無法懷疑他幾乎肯定，自己是真的見證了一場名叫八仙過海盛況。

    仙人風姿，踏波而行，乘奔御風，直上九天雲霄。

    紅菱四下環顧，看了幾個年紀大一些、比較冷靜點的人，上前客氣的詢問：“這位先生，我們是第一次來西陵城，第一回聽這種說書。以往都是這樣嗎？”她看向旁邊其他聽眾：“剛纔臺上的說書先生去哪了？”

    老人悠哉捻著鬍鬚：“呵呵，那你們這次真有耳福。先生的故事個個精彩絕倫，等你們有空可以再去雲夢樓聽聽其他的。”

    “他剛纔明明站在臺上，人哪去了？”高軒明追問。

    大多數人都渾不在意，顯然已經習以為常：“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先生說書這麼辛苦，估計已經回去休息了。”

    “不對，他剛纔明明還在的——”紅菱想要反駁。

    另一位聽眾顯然已經是老書迷：“沒事，上回先生說《牛郎織女》的時候，也是這樣，我記得他曾經有這樣一句話：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可高軒明和紅菱兩人，這次卻是有自己的目的。二人察覺到不對勁，立刻強行分開圍觀的人群，直接衝上高臺，卻四下也找不到李憑蹤跡，高軒明憤怒至極，一腳將臺上的桌子踢翻。

    有些還沒離去的人群，轉頭看到這一幕，紛紛不滿：“這神殿的人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瘋了吧？”有人小聲嗶嗶。

    “李憑！”高軒明放眼環顧，恨聲低吼，幾乎咬碎後槽牙。

    紅菱也意識到事情不對，衝上去和他一起檢查，發覺桌子下面的高臺都是空的。

    高軒明顧不得其他，直接拿出一塊靈符，用神魄之力將裡面的大戟具現出來，狠狠砍向腳下的地方，露出底下的空地，還有幾張桌子疊放。

    “這是下面有暗道！”高軒明說著就往下跳。底下空間還挺大，各種搭建臺子的木板堆放羅列。

    周圍百姓看著這兩人，就彷彿看傻子：“他們沒病吧？這臨時搭建的臺子，底下肯定是空的啊，哪裏來的暗道？”

    不但如此，很快就有人過來準備拆這臨時臺子。

    “等一下，”紅菱出聲阻止，她看向已經怒火中燒的高軒明：“你確定，剛纔說書的人，就是你要找的李憑？”

    “他化成灰我都認識。”

    “好。”紅菱不再耽擱，立刻從身上拿出一枚靈符，剛要動用神魄之力，進行追蹤，就見剛纔被高軒明踹倒的桌子，忽然起火，這附近的木材都已經浸泡過油蠟，快速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