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都不想跟大小姐一起趕集，‘趕集’這兩個字已經成了心理陰影。

    “再逛一下，逛完就回去。”江採萍繼續朝前走。

    李憑只得跟上。

    正巧經過一個攤子的時候，李憑忽覺心頭一動。

    擺攤的是個佝僂的老頭，亂糟糟的，頭髮遮住上半張臉；髒兮兮的鬍子，遮住下半張臉。他能從毛髮縫隙裡看見別人，別人卻看不見他。

    他面前擺放著一個籠子，籠子很小、很破，只是簡單的木頭拼成，裡面趴著一隻黑乎乎，奄奄一息的東西。尖耳朵，瓜子臉，耷拉的長尾巴。

    赫然是一隻狐狸。

    然而引起李憑注意的，卻不是此物的品種。而是他在路過這狐狸的時候，感覺自己的精神力忽然動了一下。腦海中差不多臉盆大小的黑色墨團，似乎被某種東西吸引，讓他下意識的看到了籠子裡的小狐狸。

    佝僂老頭問：“少年人，要買嗎？只要十個金幣，連籠子一起送你。”

    “十個金幣？”李憑轉身就走。

    “五個。”老頭也很果斷。

    “一個都——”不買。

    “成交。”老頭直接將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最後兩個字攔腰打斷。

    李憑懵了。

    老頭已經將籠子提到他面前：“按照這裏的規矩，一問一答，若無異議，交易便成。”

    “我有異議，你這屬於……”

    五官都看不見的糟老頭，原本佝僂的背，突然挺直三分，隱約透出一種強勢：“你開價一個金幣，我點頭成交。哪裏有意義？嗯？”

    這不算大的爭執，已經讓旁邊四五個擺攤的人都看過來，各個表情嚴肅，眼神中全是不容抗拒的壓迫。

    李憑感覺，自己要是再不認賬，今天恐怕就走不出這裏了。

    抬頭想找江採萍幫忙，然而放眼四顧，明明一身白衣、十分顯眼的女子，卻偏偏毫無蹤跡。

    李憑咬牙：這樣靠不住的老婆，休了也罷！

    再次離婚，不過了！

    無奈之下，他只得轉過頭，看向髒兮兮的老頭：“不是我想抵賴，而是——”

    “你沒錢？”糟老頭一語中的，李憑被扎心。

    然而，對著周圍探究的目光，男人莫名其妙的面子心理，偏在此刻作祟，然而翻遍全身：一個幣都沒有——好丟人！

    李憑感覺今天這臉，自己是不能要了。

    在丟臉和丟命之間，他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

    他誠懇地點頭：“對的，我沒錢。”

    老頭沒有五官的表情，明顯更兇了：“沒錢還亂出價，屬於擾亂黑市市場，要砍手、砍腳的。”

    憑什麼？這坑爹的霸王條款！

    “要不我拿這個跟你換？”他晃了晃自己兩隻手提著的毒物籠子：“隨便選一樣，以物易物。”

    “不行，我只要金幣。”糟老頭十分固執，且不講道理。

    李憑語重心長的勸：“其實，沒錢只是個小理由。主要是因為，我不想佔你便宜。”

    他將籠子放下，蹲在老頭面前，十分誠懇地說：“你這隻狐狸，他天賦異稟，不是尋常異獸。你看他的眼睛，黑中透紫，還有這身上的毛髮，黃裡透白，這是傳說中的九尾天狐。你細心養一下，等他將來修煉有成、飛昇成仙，能帶你一同上天。”

    老頭定定看著他，彷彿在看一個智障睜眼瞎。

    “少年人，你是個實誠人。我也推心置腹的告訴你一個真相。他確實是只狐狸，眼睛之所以透著紫色，是因為他重傷不治，快要死了；毛髮不是你看到的黃裡透白，他原本是純白的，染上血跡、又沾上泥，乾涸之後脫落成這樣；還有他的尾巴，的的確確只有一條。一個金幣，你拿走吧。”

    老頭抬腳輕踢一下籠子，朝他伸出手：“給錢。”

    李憑：“……你都知道？還問我要一個金幣？”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商人的誠信呢？？天理何在？！

    更多的人，似有若無的，朝這邊看過來。

    既然連不要臉，都解決不了眼下的難題。李憑只得重新從腳後跟，撿起稀碎的面子，拼湊在臉上。學著老頭的動作，屈膝蹲在他面前。

    右手拿出水晶筆，在場中無一人看得見。與那老頭一邊信口說話：“你果然是個誠實人，那你實話跟我講，你這個狐狸，該不會是自家養的吧？”

    一邊飛快的在地上書寫：郭靖與蒙古大汗辭別，前往宋國。大汗賜給他十斤黃金作盤纏……與小乞丐（黃蓉假扮）在酒樓吃完飯，把身上的貂球給她，邊身邊還剩四錠黃金，又分給她一半……

    眼下人多眼雜，怕出現不可控的東西，所以，李憑只能儘量挑選簡單的情節來書寫。

    心思、意念全在黃金上，盼望在場這麼多人，好歹能有那麼一兩個氣運之子，幫他順利開出黃金盲盒。

    不遠處，躲在人羣后麵的江採萍，看見這一幕，目光微閃。

    她盯著李憑的右手，下意識的模仿他的動作，卻無論如何也描繪不出具體形象。

    透過前兩次觀察，聰慧的江採萍已經發覺，每李憑遇到困難，右手都一直在動。儘管李憑告訴她，自己有什麼哆啦A夢小空間，江採萍卻還是無法相信。

    可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李憑正在滑動的右手忽然一停，空空如也的袖子邊，掉出兩大塊黃金。

    荒界的黃金，大多做成金箔，金幣，金磚，金塊，而李憑拿出的卻是元寶形狀，看起來就格外別緻。

    而且這兩塊大元寶分量很重，估計能打成二十來個金幣。

    正當江採萍目瞪口呆之際，忽然附近的一個攤販嚷起來：“這是誰扔的雞腿？”

    “這裏還有個肘子，啃了一半……”

    “哪個缺德的居然還帶吃的？”

    有些籠子裡的易受飽經摺磨，一聞到肉的香味，幾乎瞬間暴動起來。

    一時間，周圍亂糟糟，再也沒有人顧得上看李憑的熱鬧。

    李憑心中明白，這是因為自己剛纔曾寫過：郭靖黃蓉兩人在吃飯這一段。

    正要忍痛，將一整塊金錠都給邋遢老頭，趕緊起身離開之際。江採萍忽然出現，隨手拋給那老頭一塊金幣：“你怎麼在這裏磨蹭？”

    李憑看她的動作，將金錠抓在手裏，心中含恨帶怨：“多謝大小姐的金幣。”

    你要是不知道原因，為什麼出手就剛好一個金幣？

    虛偽的女人。

    江採萍甚至懶得解釋，轉身就走。

    李憑只得趕緊跟上：“大小姐，你好歹拿一樣。”再加上病狐狸，李憑是真的騰不出手。

    江採萍毫不在意：“這狐狸沒什麼用，扔了吧。”